她不能一下子变得太“穷”,那反而显得心虚。
得让王秀芬觉得,她们姐弟俩的日子依旧艰难,甚至比之前更不如,那点油香只是个意外或者错觉。
“小宝,”她拉过弟弟,小声而严肃地嘱咐,“咱们家买了油和盐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婶娘,记住了吗?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好久没尝过油味了,天天吃水煮野菜,知道吗?”
小宝虽然不太明白为什麽,但看姐姐如此郑重,立刻用力点头:“嗯!姐,我不说!谁问都不说!”
“真乖。”苏婉音摸摸他的头。
接下来的两天,苏婉音刻意降低了生活的“水准”。
她依旧每天带着小宝去挖野菜,还会特意经过人多容易遇到人的大榕树下,逢人问起就说家里断炊了不得不去挖野菜度日。
挖回来的野菜,品相明显差了不少。
做饭时,她彻底断了油腥。
清水煮野菜,撒上一点点盐,就是一顿。
偶尔煮粥,也是清汤寡水,能照出人影,那两张换来的饼子吃完後,她连麸皮饼子都不做了,因为那需要面粉,而面粉袋也快空了。
每顿饭,姐弟俩都吃得愁眉苦脸。
小宝很懂事,虽然觉得水煮野菜远不如炒白菜和饼子好吃,但还是乖乖地吃着,从不抱怨,只是偶尔会眨巴着大眼睛,困惑地看着姐姐。
苏婉音自己更是吃得一脸艰难,难以下咽。
她甚至故意在刘婶子过来串门时,端着一碗清澈见底的野菜粥,唉声叹气:“婶子,这日子真是越来越难熬了,肚子里一点儿油腥都没有,人都快撑不住了。”
刘婶子看着碗里那点东西,也是连连叹气,宽慰她几句,对王秀芬那边的不满更甚,还是孩子亲婶娘呢,发粮的时候跑得倒挺勤快,俩孩子都断炊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
这天下午,苏婉音正在院子里晾晒挖回来的丶品相不太好的野菜,打算晒干了冬天当储备粮,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
“哎哟,这晒的是啥?喂鸡鸡都嫌剌嗓子吧?”
苏婉音心里一凛,来了。
她擡起头,脸上挤出一点怯懦又讨好的笑:“婶子来了。”
手上晾晒的动作没停,那些野菜又老又干,确实不太好看。
王秀芬扭着腰走进院子,眼睛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扫视着整个院子以及敞开的屋门内部。
院子里空荡荡,只有一两个破瓦罐和柴火。
屋里一眼望到底,依旧是那张破桌破床,米缸盖子开着,能看见底下那点可怜的存米。
竈台冷清,似乎很久没开过火的样子。
她鼻翼微动,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只有阳光和干草的味道,以及淡淡的野菜清气,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油烟气。
王秀芬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和怀疑。她不死心,径直走进屋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甚至掀开米缸盖子,用手扒拉了一下那点糙米。
苏婉音跟在她身後,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木讷又有点紧张的样子:“婶子,你找啥呢?”
“找啥?”王秀芬没好气地甩甩手,米粒落回缸底,“我看看你们姐弟俩是不是饿死在家里了!前几天不是闻着你们家吃得挺香吗?又是烙饼又是炒菜的,合着是闻错了?”
苏婉音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委屈的神色,低声道:“婶子说笑了……我们家啥情况您不知道吗?哪来的面烙饼,哪来的油炒菜?肯定是隔壁谁家改善夥食,香味飘串了门子,我们这阵子,天天就是水煮野菜,连盐都快省着用了……”她说着,还适时地咽了口口水,一副馋油腥的样子。
王秀芬盯着她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但苏婉音眼神“坦诚”又带着点被冤枉的怯懦,看不出丝毫心虚。
难道真是自己闻错了?还是这死丫头藏得太深?
她又不甘心地四处瞟了几眼,实在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最终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没饿死就行!省着点吃,别有点东西就瞎嘚瑟,最後还得求到我家门上来!”
“还有啊,你自己也识相点儿,早早去大队长那里说你要上工,别总是占公家的便宜,像什麽样子。”
明明都是被你拿走的。
说完,觉得没什麽油水可捞,又憋着一肚子疑团没解开,王秀芬想习惯性拧苏婉音解解气,又对上她清明的眼神,只得作罢最终没好气地摔门走了。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苏婉音缓缓松了口气,後背惊出了一层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