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楚袖闻声跟了过来,向他投了个不赞同的眼神,指使着他将路眠妥善安置,她则抱来了一衾薄被盖在了他身上。
哪怕是夏日,京城昼夜温差也不小,如今已近黄昏,谁知路眠这一睡到什麽时辰,还是仔细些为好。
“楚妹妹,你在吗?”
随着门扉开啓,一并传进来的还有姑娘欢快的声音。
闻声原打算出去的苏瑾泽直接将路眠往床内一赶,解下床边帷幔,给楚袖打了个手势便也钻了进去。
楚袖打理好几处翻折,便穿过挂着珠帘的雕花木隔断出去了。
“让楚妹妹久等了,实在是那个讨厌鬼太过缠人,我一挣脱便到此处来了。”
自从知晓府中那个柳岳风乃是个赝品,柳臻颜就处处看他不顺眼,人前还捏着鼻子叫兄长,人後便直接喊讨厌鬼。
“先前你说寻到了兄长下落,可是真的?”
“他现下如何,身边可有人伺候?”
“如今夏日,他最不喜热,夜里可能安眠?”
提及兄长,一向不懂事的姑娘都能说出一连串的质问来,更是急迫到站起身来在桌边团团转。
楚袖走到她身边,将她引到桌前坐下,翻了个新茶杯与她,轻声安慰道:“他如今一切都好,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哥哥需要我做什麽?”
“他要回镇北王府来……”
柳臻颜只听了半句便听不下去,急声问道:“哥哥不该回来的,那讨厌鬼还在。若是哥哥回来,他定是要寻着由头将哥哥暗害,不如在外头静养着好。”
今日宴会来看,讨厌鬼似乎还很得父亲的心意,不像哥哥已经与父亲撕破了脸面。
两人争斗起来,且不说父亲偏帮,单是手头上的人,哥哥就未必斗得过。
楚袖并未将他们的谋划告知柳臻颜,只道是意外捡到了信物,後又寻着了人,此时也不过是传达陆檐的想法罢了。
“你先莫急,他既提了出来,自然是仔细斟酌过的。”
“你想,既然他能假扮你兄长,你兄长为何不能假扮他呢?”
这般大胆的想法,倒是柳臻颜未曾想过的。
她心思飞转,脑海里都是盘算着如何将现在那个假货诓骗出府,而後寻个地方将他锁起来,让兄长取而代之。
这种事情若是在府中操办,怕是很快就会被父亲察觉出端倪。
“说的也是!那不要脸的贼人抢夺我哥哥的位置,凭什麽要让我哥哥避其锋芒,合该他滚下来才是。”
柳臻颜双手握着空茶杯,心情激动之下便不住地使力,薄胎白瓷杯竟被她捏出了一条缝来。
“今日你兄长也一道来了,你们兄妹二人许久未见,想来也有许多话要讲。”
“哥哥也在!”
柳臻颜的眼神不住地飘移起来,似乎要在这间屋子里找到自家兄长的痕迹。
眼看她要进内室去瞧瞧,楚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眼神示意了一下隔壁,道:“他在旁边的屋子候着呢,你二人且去叙旧,他会告知你我们的一切打算。”
楚袖如此说辞,让柳臻颜一颗心飞扬起来,片刻也等不及,提起裙摆便飞奔了出去。
很快隔壁便响起了规规矩矩的叩门声,楚袖坐在大敞着房门的屋子里喝下方才倒的冷茶,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柳亭这老狐狸,倒也将养出一个心思单纯的好姑娘。
只是不知她是否明白,她父亲的野心并非在一官一职,亦或是几万兵权,他要的是泼天的权势与万人之上的高位。这样重的罪责一旦压下来,哪怕是战功赫赫的镇北王,也难保全性命。
陆檐心中早有决断,为此更是不惜舍去一身荣华富贵与项上人头。
可自小教养丶无忧无虑的那个小姑娘,当真做好准备,来应对这即将变换的天了麽?
这答案楚袖无从知晓,也只能随波逐流,走一步看一步。
柳臻颜方离开几步,躲在内屋的人便蹿了出来。
不知两人在里头发生了什麽,苏瑾泽一身锦衣褶皱颇多,衣袖处还多出了几个孔洞,发冠不翼而飞。
“好一个路眠,睡觉还不安分,把我当成个刺客,险些将我掐死。”
苏瑾泽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内屋,只可惜隔着重重帘幕沉沉睡去的路眠毫无察觉。
两人争斗的场景楚袖见了许多回,但每每瞧见还是忍俊不禁,尤其是苏瑾泽那落败後还喋喋不休的模样,尤其好笑。
但顾及到年轻儿郎的自尊心,楚袖往往都会遮掩几番,这次也不意外。
只是正如楚袖见多了他们之间斗嘴,苏瑾泽也见惯了她遇事时忍耐的神色。
“想笑便笑呗,小姑娘年纪不大,成天里憋闷,迟早会发疯。”
“你看看月怜和叶怡兰,个顶个的会玩。”
“只你一个,掉进了生意经里,见了银钱就走不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