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身後,一身金线玄衣的太子与着云纹白衣的太子妃对视一笑,携手踏进了正殿之中。
殿内婉贵妃已然坐在了桌旁,较之之前在东宫相见时随意的模样,此时她身着赤红芍药九破裙,衣上缀饰金穗,发间钗环齐备。
鎏金彩绘的茶杯被染了浅色丹蔻的手指端起,袅袅而升的雾气遮了半脸。
“儿臣见过母妃。”
两人一同见礼,婉贵妃还想故技重施晾他们一会儿,谁知不过几息功夫,她的好儿子便扶着身侧的女子起身,甚至拉开了她对面的凳子让之入座。
见自家儿子如此不给面子,婉贵妃面色铁青,将手中未动的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开口便是阴阳怪气:“几日不见,太子似乎不怎麽把本宫放在眼里。”
太子挨着太子妃坐下,正在婉贵妃对面,闻言便道:“母妃多虑了,只是云儿身体欠佳,不能久站。”
“母妃宅心仁厚,想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她倒是想在意,可这不是没机会麽!
婉贵妃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将太子妃抛置一旁,拉着太子闲话家常,有意冷落太子妃。
然而太子每每接话都要提及太子妃,更是频频回望对视,在她面前摆出一副恩爱模样。
婉贵妃气不过,只得冷声催促侍立在旁的宫婢:“看看小厨房那些人究竟在做些什麽,这麽久还没将菜端上来。”
“当真是没眼力见儿,不知今日太子与太子妃前来麽!”
这一通指桑骂槐,让楚袖面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她按着宋雪云往常的性子和缓开口:“母妃莫急,想来是下头的人忙碌了些,儿媳不打紧的。”
“话可不能这麽说,你强撑着不适来毓秀宫看本宫,若是不好好招待,旁人还以为本宫虐待于你呢。”
婉贵妃明里暗里地挤兑她身子不好还跟着顾清修来毓秀宫,楚袖对此但笑不语,只是瞥了路眠一眼。
路眠接收到她的讯息,当下便将话头扯到了自己身上:“来传话的宫婢说母妃已经想通了,孤才带着云儿一同前来。不知母妃是何打算?”
路眠此话一出,婉贵妃面上神情僵硬,动作都迟缓了不少,无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楚袖瞧见这一幕,便知她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的,婉贵妃的确对于顾清修有些发怵,至今都还记得当时她们取血时的位置,哪怕那处早已因上好的药膏而痊愈,连疤痕都未曾留下。
“这才进来不久,不聊那些事情,用过饭我们再商量。”婉贵妃埋怨地瞅了他一眼,继而将一碟子糕点推到了楚袖面前,“云儿,来,你身子不好,那些下人手脚慢,先吃些东西垫一垫。”
“多谢母妃。”楚袖承了这不情不愿的糕点,嘴上说得客气,却并未伸手去拿,只对着婉贵妃轻柔一笑,气得她险些将指甲都掰断了。
但路眠就在一旁坐着,她也不好发作,只能装出一副颇为受用的模样。
好在小厨房的人来得及时,在婉贵妃快要没话说之时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
“小厨房今日做了糖醋鱼,太子幼时最爱这道菜,今日可得多吃点。”
婉贵妃如此说,在旁布菜的婢女便为路眠夹了一筷子糖醋鱼。
路眠在吃食上倒是不挑,对于这糖醋鱼也没什麽反感,只是他尚且还记得临出门前两人曾互相考校着背了一遍宋雪云写的册子,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顾清修最是厌恶吃鱼,哪怕只是路过闻到鱼腥味都要让人撤走。
可对面的婉贵妃神情自然,似乎并不是有意要针对他,可见是真的这般认为。
到底是什麽样的母亲,竟能连亲子的喜好都不清楚?
路眠想到自己那每日变着花样做菜的母亲,不免有些同情顾清修。
“多谢母妃好意,母妃也多用些红酥酪。”
路眠没假手于人,自行起身盛了一碗,送到了婉贵妃手边。
“太子如此孝顺,本宫心怀甚慰啊。”婉贵妃喜笑颜开,却也不忘明里暗里向一旁的楚袖示威。
楚袖总算是明白为什麽顾清修从不带宋雪云来毓秀宫了,一个原因是婉贵妃不喜,另一个原因恐怕是他也舍不得让宋雪云被人如此挤兑埋汰吧。
反正她今日来就是陪着路眠的,如非必要她也不会出言,只要安静地做个花瓶就好。
是以她只默默埋头用饭,对于婉贵妃的数次挑衅视而不见,反倒让婉贵妃觉得她假清高,心中更是恨恨。
在场三人里,恐怕只有楚袖全心全意在用膳,婉贵妃琢磨着之後的事情,路眠则是一边应付着婉贵妃时不时的亲近,一边为楚袖布菜。
见她停了筷子,他便唤人取来了茶水。
婉贵妃瞧见後便蹙眉道:“怎麽?是这八珍汤不合太子妃口味?”
“非是云儿挑剔,她大病初愈,多有忌口,这八珍汤荤腥油腻,她喝不惯的。”
一边说,路眠还一边为楚袖斟了茶水放在手边。
婉贵妃自寻没趣,撂了筷子便不再用膳,摆摆手道:“既然如此,便将这些东西撤下去吧,免得让太子妃看了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