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槲叶将她推开:“既然你说你什麽都不知晓,那我就放过你好了。不过啊,你应当活不长久了,你们一家倒是马上能在下面重逢了。”
罗槲叶开门走出去,常晔原在街口同阿婆们说话,见罗槲叶出来,拱手与她们道别。
常晔走过来,他看了眼屋内,问:“你要放过她?”
罗槲叶点头道:“屋中有药味,她现在靠药吊着命,彩云不在无人照料。屋内已有死气,观面相她印堂发黑,是活不长久的征兆。”
罗槲叶看向街口的阿婆,她们正在坐屋檐下闲话家常。
“你方才同她们正说些什麽呢。”罗槲叶随口道。
“你可还记得新年时,阿娘和柏叔说起官税的事来?”
罗槲叶点点头,常晔继续道:“年前张家村的村民不满彦州衙门税务繁杂,一群人结伴上街抵抗,结果被穆同知尽数抓了进去。今早有村民没抗住刑法,在牢里咽气,眼下彦州百姓怨声载道的。”
临出门时似乎的确听说牢里死了人,而後谭嘉韫就将穆同知叫了去,她没太关心,原来是这样的事。
她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遇上贪婪的父母官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也只能把身家性命搭进去。”
“怎会没办法,我既在此,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彦州百姓一直这样水深火热。”
罗槲叶不知常晔要干什麽,以她在底层生活的经验,手中无权就是人人欺凌的份。
她张了张口不想多言,回头又看了眼屋檐下闲聊的老太太们,衣袖上修修补补的补丁痕迹。
她说:“可你总有一天要离开的,地方衙门历来如此,不是只有彦州一处这样,也不是你在这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眼下我在这,得知了这些,那我就要去做。而不是去想着不论为何都改变不了其他地方,也改不了过去未来。人在当下岂能袖手旁观?”
常晔负手前行,巷子里愈发昏暗,他向着深处走去。
“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罗槲叶跟上前,只听得他缓缓说道。
拐过这个巷口,前方豁然开朗,是彦州城宽阔的街道。
“或许终有一日海晏河澄,亦有我一份力。”
“你是做惯了侯门公子丶不事生産,大同世界终究只是个幻梦。”
常晔转身看她,此刻罗槲叶觉得自己离常晔太远。
就像彦州与京城的距离,少年郎的大志与真实的土地搁这万重山万重水,在红尘世界痛苦翻滚过的人并不能理解他的志存高远。
挣扎在温饱线的百姓想象不出理想化的世界,但这世界总要有人做出第一步。
“我的确是太不了解百姓生活,来彦州一趟才知晓以往所想皆为空中楼阁,但你信我一次,我们会看见齐国越来越好的。”
罗槲叶只是对这世界失望,并不是希望看见贵族欺压百姓,直至齐国倾覆。
她沉思了许久,还是走上前:“你说得对,趁我们还在这,得做点什麽,至少要将彦州官府做了什麽调查清楚。”
罗槲叶深深叹息:“至于要怎麽处理,那是陛下和朝中大臣的事。”
罗槲叶知道,皇帝才不会管这些小事,只要不影响他禾熙帝萧峻明的醉生梦死,他哪管这些。
常晔听出来罗槲叶的言下之意。
皇帝靠高家武力夺权,上位後国中内忧外患多年,他还需高家保驾护航,如今起义军渐少,没了高家他也能享无边富贵,于是想叫高家覆灭。
萧峻明不曾警觉,暗处有人想叫他滚下皇位。
既然皇帝不管民生多艰,那就换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