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迷烟!快放迷烟!”
烟雾起。
曹明芳掩袖屏住呼吸,见谢千里高大的身体倒下,宛如雪山轰塌,他眼底迸出精光,心想——这是什麽成就?
他抓住了平定青牛叛军的将军,十七岁扬名天下的猛将,他抓住了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英国公谢千里。
曹明芳难言地狂喜,得意地命令健仆道:“捆严实点。尔等速去禀报冯相。”
两名健仆得令去了。
而後曹管家下令,在庄园四周燃起庭燎,又命令一衆健仆将谢千里绑在木架,数名仆从合力擡起游龙锷,展示似的戳在庭院中间。
游龙锷枪杆被庭燎映得边缘泛起火色。它自上而下,还在不停滴着血。
这时庄园的大门敞开,两队死士开路,死士簇拥保护下,庭院那头,冯庸踱步而来。
冯庸眯眼背着手,体型微胖,有点笑模样,除此之外,到处都平平无奇!
又有谁能想到正是他贪心不足,横加敛财,导致了朝廷惨重损失呢?
“冯相。”曹明芳连忙小跑邀功道,“这小子太难抓了,底下人死了百八十个,这才在小人的带领下把人拿住。”
夜风吹过庭院,庭燎遽然颤动。
抖动的火光映出谢千里血污交错的面庞。纵使居于下风,却也英俊难掩,还有种猛兽穷途末路的悲怆感。
一盆冷水泼下!
破解了迷药药性,谢千里鼻梁眼睫皆沾了水,侧影挺拔扬起头颅,双目血红,嗓音嘶哑得厉害:“冯庸……”
他想动弹,目光能把冯庸撕碎,可手腕被麻绳禁锢,只得挣了挣。
冯庸见此情况抚掌而笑:“白门楼生擒吕布,亦不过如此。”
“小谢将军,大秦山河日下,亡国只在旦夕,故而我平生只为求财,不欲与人结仇,若你没独自追查到此,依然能当你的国公爷,掌握龙武军,你有多蠢?”
冯庸根根笑纹,透着森森寒冷。
在冯庸背後,是一车车尚未收拾入库,不知从哪里搜刮而来的民财。
谢千里并未言声,当冯庸靠近,他铠甲下浑身肌肉绷紧,又尝试再挣扎几瞬。
可是那麻绳似乎实在太粗壮了,他欲杀死仇人的架势,与无能为力之间的落差,助长了冯庸的气焰。
冯庸走近道:“你是个蠢货,你爹也是。”
“他堂堂国公之尊,还是驸马爷,却要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功名。”
“小皇帝的钱,龙武军军费,还有英国公府贴给朝廷的家资,不止这些,如今尽在我手。”
“他们或死或活受罪,赢家只有我,尔等平日唤我废物饭桶,如今谁又能比我更快活!?”
常年受鄙夷的压抑,混杂着一朝富贵却无人分享的遗憾,冯庸背着手摇头,接着从死士腰间抽出把短刀。
刀极薄,闪着寒芒。
冯庸走出死士包围,直到与谢千里面对着面。
他提刀猛刺,扎进谢千里甲片缝隙!
谢千里脸孔骤然煞白,血珠淌落一串。
冯庸握紧刀柄阴恻恻狞笑:“我不会刺你要害,废了你折腾的力气,若是嬴曦派人追来,最後谈条件的筹码,就是你的命。”
瞬间,彻骨剧痛交杂着嬴曦的姓名。
落进谢千里心中,眼前浮现起却是春日烂漫,玉兰花海。
那曾经触手可及,如今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位被自己误会过丶憎恨过无数次的少年皇帝,每次都对他答案不改:“谢千里,朕相信你。”
相信……
谢千里垂眸,唇边勾起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但凭这声相信,他也不能让冯庸逍遥法外!
谢千里豁然擡起视线,目光锋芒锐利。
冯庸霎时後退撒开短刀,瞳孔倒映出谢千里双臂使力,牵引木架颤动。
紧接着,木架拔出地面,谢千里背着几百斤的木架狠狠一撞!
冯庸失声摔出几尺以外,人已经快要吓昏了:“按住他……他要挣脱了……”
若干名死士齐上。
谢千里扑倒庭燎,忍痛滚进火里,大火烧断麻绳,柴火扑簌簌乱滚。
谢千里嘴角是血,甲缝渗着血,劈手夺了个死士的兵器。
他按说这麽重的伤,早该奄奄一息,却从修罗变成死神。
他拔刀,身前沉重地倒下两个人。
谢千里呕出血,带着股执拗疯感,决然道:“冯庸,我在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