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是上天的警示?
皇帝脸上的铁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匍匐的群臣,心中已有一番计较。
这歌谣传的如此之快,绝非偶然。
他看向地上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心中冷笑。
既然有人想借这天意来捧杀太子,那他何不顺水推舟?
既能借此机会,狠狠敲打一番日渐跋扈的皇後一党,也能看看,他亲手放在暗处的这把刀,究竟对准的是谁。
半晌,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如此,那便由太子代朕亲赴淮北,安抚灾民,查清瘟疫源头,以安天心。”
此言一出,皇後脸色瞬间煞白,她想也没想就从座位上冲了下来,不顾仪态地跪倒在皇帝面前,泣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淮北如今瘟疫横行,安儿乃是国之储君,怎能以千金之躯,亲赴那等九死一生之地!”
而一旁的高玥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这个情况是她预料之外的。
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竟然因为一场只是提前设计好的所谓“祥瑞”,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向一个必死的火坑。
如果此事办得好,那便是向苍天,向祥瑞赎罪,如果办的不好……
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她今日才算真正领教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站着的齐思铭上前一步,声音沉着。
“陛下息怒,天灾无情,非人力可控。”
“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刻控制淮北疫情,安抚百姓!”
他单膝跪地,目光坚定。
“臣恳请陛下准许,即刻前往淮北,为陛下分忧!疫情一日不除,臣一日不归!”
齐思铭,你疯了!
高玥死死地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齐思铭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最终在与她视线交汇的瞬间,极快地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深邃而沉静,没有半分赴死的决绝,反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镇定与安抚。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慌,我自有计划。
她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借着她布下的局,下了一步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棋。
……
行宫一处僻静的花阁中。
那个名叫清虚真人的道士扑通一声跪在皇後面前,涕泪横流:“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贫道也不知那畜生为何会突然发狂……”
“闭嘴!”皇後精致的凤钗剧烈抖动。
“今日算你祖上积德。”皇後缓缓踱步,绣着金凤的鞋尖停在清虚真人的眼前,“还好是齐思铭自己跳出来要去淮北,本宫的安儿才躲过一劫。”
她猛地蹲下身,一把揪住清虚真人的衣领,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道:“若是太子当真去了,本宫就让你全家老小全都凌迟处死,让你在旁边看着,听着他们是怎麽哭天抢地。”
皇後擡了擡手。
“来人。”
“拖下去剁碎,去喂後山那几头狼。”皇後淡淡吩咐,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它们许久没开荤了,想来也饿了。”
清虚真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求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架起他一时间,所有的哭喊求饶都化作了绝望的呜咽,他像一条死狗般被拖了出去。
皇後拿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刚才抓过他衣领的手指,花阁中恢复了死寂。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屏风後响起:“娘娘息怒,此事还尚有转机。”
他缓缓走了出来,对皇後躬身一揖。
“河北的风停了,淮北的风,才刚刚要起。”
皇後冷哼了一声,拿起案几上的一把金剪,“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
“那就让他,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