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源庆的表情有些冷漠,像是已经对三年前的旧事麻木了。
此话过后,便是一阵长长的沉默。等了许久,源庆才终于开口了:“那天晚上,我从东京回来的时候,我的家已经没有了。然后,我在大火过后的废墟上遇到了那个鬼。”
阿绿紧张起来:“你遇到了鬼……”
源庆点头:“他笑着告诉我,他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那个时候,我很生气,也很恨你。”
阿绿无声地低下了头。
源庆又说:“那个鬼原本想把我也杀掉的,但是天亮了。鬼不能见太阳,他离开了那里。于是我活了下来。后来,有猎鬼人来找我,问我是否想要为家人报仇。我就加入了鬼杀队。”
阿绿有点想象不出源庆所说的故事。
——满心欢喜地从东京回家,却只见到了一片火灾后的废墟。家人全都死去了,父亲也好,母亲也罢,还是纯真无邪的妹妹,全部都不在了。
他站在家门的废墟前时,是怎样的心情呢?会不会后悔那一晚他离开了家,去了东京呢?
“抱歉……”阿绿的声音有些哽咽了,“那个时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明白鬼是什么,我只是恳请了那只鬼放我和妹妹离开。”
源庆的面色恍惚了一下:“妹妹……喔,对,你还有个妹妹。是叫阿静吗?她现在怎么样,身体如何了?”
阿绿摇头:“她已经不在了。因为病的太重,离开吉川家的那一晚,她就去世了。”
源庆张了张口,像是有些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从衣襟内取出了什么,递给阿绿,说:“这是给你的。”
“……”阿绿有些困惑。
她接过了源庆手中的东西,现那是一方包扎仔细的丝巾,用冰冰凉的绸缎制成,印着杜鹃与百合的秀丽花样。如果扎在脖颈上,那就像是颈上开了一片春天似的。
丝巾……
阿绿忽然想起来了。
多年前,在源庆离开家去往东京的那个夜晚,他为了弥补自己无法救出阿静的过错,说他会给阿绿带一方丝巾作为礼物。
“你不是很喜欢橱窗里摆的那种丝巾吗?我去东京的时候,顺便买一条给你,算作补偿,你别生气了。”
原来,他去东京的时候真的为她买了礼物。
可是……
阿绿摇摇头,将丝巾递还给了他:“少爷自己留着吧。我用不上这样的东西。”
源庆微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坚持,随手把丝巾收了起来。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空壳,除却为家人报仇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执念。
收回丝巾后,源庆便问起了那位教宗的事。
阿绿对教宗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很强大,于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源庆。
等说完了教宗的事,二人便无话可谈了。源庆站了起来,很漠然地说:“我要走了,明天还要去执行任务。”
他走了两步,忽然侧过身来,告诉阿绿:“绿,你姓夏川。”
“……啊。”阿绿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的母亲把你卖进我家时,说你们姐妹姓夏川,父亲是个有钱的商人。但是做仆人不需要姓氏,所以我们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丢下这句话,源庆便远远地走开了,背影像是覆上了一层灰色。
第38章
入夜,天幕暗沉沉地垂落。今夜有月亮,那月钩弯弯的,从云间透下清浅的辉,仁爱慈怜。
“那个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富冈义勇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一丛竹影。
阿绿正在往脚上抹药膏,闻言,她想起了白天源庆和她说的那些话。
“没什么,告诉了我,我的姓是什么。”阿绿将药膏在脚踝上抹开。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再肿痛。明天起来,应当就恢复得彻底了,“少爷说我姓‘夏川’,父亲是个商人。”
义勇的面色微凝:“我一直知道你叫做‘绿’,但我没听你提过自己的姓氏……”
阿绿笑起来:“因为不知道嘛。所以我也说不上自己姓什么。”
她和阿静的生母是个游女,姐妹两人自小没见过父亲。她们的父亲,也许只是母亲众多客人的其中之一,又或者曾经与母亲相恋,但后来却无缘地分开了。
母亲从没有提过那个人,阿绿对父亲的存在自然一无所知。不,别说是父亲了,就是母亲,阿绿也不了解。那个醉醺醺的女人,总是在赌博、喝酒、玩笑,整天不见踪影。
“夏川”,这还是她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姓氏。
“夏川……”义勇低低地念了几遍她的姓氏,说,“很好听的姓,与你和妹妹的名字很衬。”
阿绿愣了下,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