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要出大事的预感令他心中不安,好在身边还有这位戴大人,跟着他就有了主心骨。小武官对他说不上熟悉,却下意识觉得他十分可靠。
戴珺侧耳听着动静,手向下一挥,示意他可带着人逐步撤出,乘小船离开。
有个华服的中年男人高声嚷着什麽,他习惯了颐指气使,对於这种意味不明的安排断不肯接受。恐惧和未知让人群像烧开的水那样沸腾起来。
戴珺上前直接点了那人的哑穴,不知又戳了他身上什麽地方,那男人软绵绵倒了下去,戴珺吩咐人三两下将其捆好,再拎到一边。
他语速不快,用地道的羌虞话对小武官吩咐,也足以让其他人听见:「不愿走的,就拎出来给别人让路。如果最後走不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听明白了麽?」
小武官结结巴巴:「明,明白。」
人群骤然鸦雀无声。
他们在小兵的指引下有序地登上方才表演放天灯的小船,缓缓离开这艘正在沉没的巨轮。
哈泰发现他的气血运转出了问题,他饮酒吃东西时察觉略有阻滞,当时只以为是今日大喜过望引起了一点波动,此刻在刀锋所指之下,他终於意识到,那是因为他早已一脚踩入一场阴谋。
他用羌虞话呼喊他的十二卫。
顾禹柏的声音平静,无波又无情:「不用喊,他们都已经死了。你没有闻到他们的血麽?」
没有他的同伴从那个修罗场中走出来,哈泰瞬间心神大震。刺客从未存在过,所谓「瓮中捉鳖」,是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明着杀死了十个药人武士!
唯二幸存的药人武士与他一同暴起,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秦旭白一行人虽各有挂彩,但都不致命。
他们在瞬间做出了安排,就像预先演练过无数次那样默契。
沈迁和阳朔合力按住一个武士,秦绝与顾丶姬二人一同杀向另一个,秦旭白与顾禹柏相对一眼,他在顾禹柏的指挥下冲向哈泰。
这位看起来不可战胜的羌虞王逐渐落在下风——
天灯越飞越远,温暖的灯火终於零星四散开来,变成遥不可及的星辰。海面上搭载了人的小船,无声而有序地离开。
有人想要探究巨船之上的真相,可惜船头太高了,哪怕极目远眺,头仰到脖子生疼,也只能看到船身上无边蔓延的黑色花纹。
顾衍誉想,他们当中大多人都不会明白是谁使他们免於一同沉没的命运,她想到戴珺,心头升起骄傲来。方才因为被踢出这场对战而起的郁闷有所缓解。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顾衍誉甚至有闲情在心里叨叨两句姬雪照,起因是她和姬雪照的判断太一致,两人竟在关键时刻抢了对方身位。这可不是同桌吃饭时向同一片肉下筷子这样的小事,一不留神能送命。
在第二次两人险些互相绊住对方时,姬雪照开口:「去找他。」
不用明指是谁,顾衍誉也知他说的是戴珺。
顾衍誉虽郁闷,却也从善如流接受了这个安排。她心中亦有数,皇城之变後,她受过的伤看着是痊愈了,身体到底没能好好休养恢复,不逞强更明智。
观景台上是一场有惊无险丶结局已定的斗争。顾衍誉飞身而下,客舱内还有一个王潜要带走,她也确实该去看看。
在甲板上落定的时候,她回了一次头。
她看到了在战斗范围之外的那图,他一直盯着被围攻的哈泰,眼里赤红而绝望。
她还看到了顾禹柏,她的父亲,那个紫色的身影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都从容不迫。
顾衍誉其实很少有机会看他跟人动手,知道单论武力他不算高手,但他实在是个聪明人,出手精省,直指要害。有刺客般的精准,表现出来却又有文士般的优雅,实在无愧「儒将」这个称呼。
这种对战中的「小聪明」叫她抓住某种亲切的相似性,心中一角动了一动。
顾衍誉抿唇,多看他一眼。
顾禹柏,这个人……他哪怕再背负更多恶名都会让人觉得在意料之中。顾衍誉陡然想起平泉行宫案发时,戴珺曾问她为什麽也丝毫没有怀疑过是有人陷害才致使行宫倒塌。人真是奇怪,名声就像一张脸谱,一旦挂上了,从此之後别人都不会做他想。你就是那张脸谱,从此之後无论嬉笑怒骂,行善还是作恶,评价都被框死在脸谱代表的意义里。
如今知道给羌虞的天铁是假,他没有打算把战火引向大庆,顾衍誉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父亲。
她想,等事情结束,她给他解了相思引的毒,也许彼此之间,能多说几句实话。
这种感觉,就像有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失而复得,顾衍誉嘴角轻轻弯了弯,然後轻快地向宴客厅内跑去。
她一脚迈入染血的宴客厅,看到海贝与琉璃装饰出的梦幻空间已成被血浸透的废墟。
药人武士死不瞑目,他们的尸体没有人收敛,顾衍誉纵有死里逃生的经验,到底还没习惯面对如此凛冽直白的死亡,不禁心中一颤。
一个太像美梦的泡沫,似乎注定破碎。
怀抱漏刻的神女雕塑无悲无喜,平静地注视人间。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速度,想快快穿越这段染血的炼狱,早点见到戴珺。
戴珺发现该送走的人还少了约三十个,小武官本来觉得这场兵荒马乱的逃离已经结束,所有数得上名字的大人物都已离开,厨子丶舞女丶包括士兵……也都安全送走,他没想到这位公子会再细细检查一遍,还发现人数有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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