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望饿得没力气——那个糖包在崖壁上撞了一下,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他蜷在墙角,根本不想听,但仍听到什麽好官坏官的,还有个老妪,说到坏官强抢民女时格外激愤,好像随时愿意上去给坏官一刀。
“好吵。。。。。。”
他开始想念陈真。
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沉静温和的青年。
就在他快要梦到他时,他的下唇被挤开,一只坚硬的碗沿磕上了他的牙——
“吃。”
他睁开眼,是个陌生人。
“吃丶吃吃。”
有口吃。
他灌下了半碗米粥,才觉得活过来了。
道谢时,一擡眼,就看到他面上纵劈着道疤痕。
他不敢再问了,心里有些歉疚。
要是还能回到流匪中,再早半刻,他一定不躲了。
反正他这样的人,没有什麽盼头,也没有什麽好怕的。
在一个地方,还没来得及种植下什麽愿景,一切也就被风吹散了。
除了。。。。。。陈真。
他还好吗,会在这样的世道里活下来吗?
陈长望静静地想着。
他看到天边有一片蓝,和陈真穿着的道袍极像,于是撑起自己,朝那里恍恍惚惚地走去。
而後越走越怕,越走越快。
终于赶在风起前到了。
那是个道观。
里面有诸多陌生的神像,挂着蛛网,香案上燃着两根短香,中间那根已灭了。
陈长望走上前去,用手拢住香烛烧过的头,竟然有一丝白烟颤巍巍冒起。
他轻轻笑了笑,琢磨着要不要拿个贡果充饥,刚做贼心虚地回头——
就见到个人影,模糊在天光里。
渐渐近了,那个轮廓走出天光,温和俊秀的面容显露出来,正对着他。
陈长望整个人朝後跌去,手足乱扒地稳住自己,像只壁虎。
而後听那人问:“长望,见到我,怕什麽?”
是陈真。
他眼睁睁看着陈真靠近自己,陈长望时而屏气,时而急猛难禁地喘息,最终陈真的手提住自己的肩膀,又把他带到怀里。
陈长望手也不敢伸,由他抱着。然後听他说:“你高了好多,伤还痛吗?”
陈长望呆愣愣地答:“忘了。”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答错了。
这话仿佛在说,自己把陈真也忘了。
但不是的,他最不会忘的就是陈真——他那麽温柔,那麽好。。。。。。
陈真没有过多纠结,拉着他去沐浴。
为他绞干了头发,换了干净暄软的新衣裳。
陈长望赤身在他面前,有些不自在,陈真却一无所觉。
将他的旧衣挂在臂弯,然後问他:“饿不饿?”
他说:“饿。”
陈真就给他吃饭,吃完後觉得不太对,捏开嘴巴一看,里头果然烫出泡了。
陈长望像做错了事,胆怯地觑着他,却骤然又被带入了温柔的怀抱。
他微微垂眼,看着陈长望与自己一样花纹的衣袍,想:是疼惜的。
“陈。。。。。。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