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津连说“不敢”,令从人奉上一瓶药来。
“此乃从前朔州云舸云大夫的方子,对于外伤有奇效,下次换药时傅将军用上。”
谢质道:“这确实是好东西,我昨日一天已觉有了不小起色。”
傅时赫谢过,令人接下。谢质又道:
“从前我在东宫为郎,曾识得傅青言傅郎,敢问你们可是同宗?”
“那正是我的亲侄。”
……
贺云津看着谢质跟傅时赫拉起关系来,便觉得此事妥当了。李先善治军不仁,是上赶着把人往他们这边推。
临走时谢质说道:“我听闻你在此守关多年,劳苦功高。这次虽然受了委屈,但傅将军千万不要气馁颓丧,我定会向二殿下表明你的功劳,二殿下向来赏罚分明,傅将军安心养伤吧。”
从傅时赫处出来,谢质同贺云津对视一眼,随即告别分开。
贺云津打上路以来,还未曾一日闲过,今日终于安定了些,偏偏想着谢质的信该到了秦维勉手上了,又安不下心睡觉。
他带着埙,喊上范得生出去,只见漫天繁星,关外的天空犹显浩瀚。
贺云津立于无人之处,手里拿着埙把玩。范得生问道:
“师父为何不吹?”
“埙声凄清,不宜在军中吹奏,怕引起将士们思乡之情。”
贺云津不禁想,这声音与这官军营中是极不相称的。还是从前无味山中的日月才配得上这样清空的乐声。那时的人也是如此清透,看他的眼神永远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范得生不解。明明救了谢监军回来是大功一件,为何他师父这样神伤呢。
他想了想,问道:
“师父在想二殿下吗?”
“没有,”贺云津回过神来道,“想起了一位故人。”
第63章按下葫芦浮起瓢
秦维勉连写了两封信去,左思右想,实在也是疲惫非常,这才稍安定些。第二日赵与中又来陪伴,见秦维勉已从前一日团团转的样子变成了在桌案后垂眸沉思。
“二殿下一夜未睡?也要当心身体才好。”
秦维勉知道作为军中主帅,沉稳镇定是必须的素质,但他从军以来第一次遇上大事,丢的便是他最不可失去的谢质,他尽管竭力自持,还是会叫身边之人看出破绽。
秦维勉请赵与中坐,沉吟道:“我想带兵亲自去相洲关督战,你怎么看?”
“殿下关心战事,若亲自督战,必然士气更盛,”赵与中虽然着急,说话仍是滴水不漏,“只是这里也需主帅坐镇,西营是入京门户,不可不慎。相洲关有贺校尉与祖校尉在,想来很快便有消息。”
赵与中话虽这样说,实则对谢质的存活已经不抱希望。山戎如果知道谢质的分量,早该来谈判了,至今未来,恐怕谢质早就遭了毒手。
如今跟秦维勉说救人无望,即使是像二殿下这样的英才明主,一时片刻也无法接受。不如先拖着,待时日久了,噩耗也就不那么突兀了。
对于贺云津的个人能力,秦维勉是丝毫不疑的。但是带兵打仗,秦维勉心里也没数。本想着这次让他带新练的兵出去,对于将和士而言都是一次历练,谁知道刚出就面临如此危急的情况。
他想到这里,不禁又起身踱起步来。赵与中见状走到他身边,温声劝道:
“事不过三天,就是排兵布阵也尚需时日,二殿下暂且放宽心,若出师不利,您再率兵亲去不迟呀。”
秦维勉见赵与中这样贴心,正想回头令他安心,突然一阵疾步,外面报说相洲关的信使来了。
“快请!信呢?!”
信使拿出李先善的信,秦维勉看了一过,自然是奉命、竭力这样的话,看不出一点心迹。那信使见秦维勉看完,又报说:
“禀二殿下,给贺校尉的书信也已送到——”
“回信呢?!”
“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
那信使听秦维勉这样着急,立刻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他只是送信的,那贺校尉没有回信给他,不能怪他吧?
赵与中在旁说道:
“想来贺校尉忙着打探敌情、部署兵力,不及回复吧。”
秦维勉挥挥手,让那信使下去了。
那封信送走不久他就后悔了。当时他实在是急火攻心,后来想想措辞如此严厉,也并非救人之道。何况贺云津能不能救得回谢质,原也不在于他的威胁。
对贺云津这样心思全在他身上的人,哄一哄还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