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再去一次。趁他此刻被前朝焦头烂额的政务缠身,无暇他顾。
机会在一个午后降临。天空阴沉,闷雷滚动,一如我初次潜入他书房那夜。宫人们因连日的紧张而显得疲惫懈怠,看守我的老嬷嬷靠在门边打着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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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上最不起眼的宫装,颜色近乎于灰,悄无声息地溜出寝殿。这一次,我目标明确——紫宸宫后殿,萧执的寝居之所。那里,或许藏着比书房更私密、更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
避开几队无精打采巡弋的侍卫,我如同阴影般潜入了紫宸宫后殿。与书房冷硬简洁的风格不同,这里显得更为……空旷,甚至有些萧索。陈设华丽却缺乏生气,仿佛主人只是将此当作一个临时歇脚的处所,从未真正安住。
我的心跳在寂静中擂鼓。目光快扫过殿内——雕花大床,锦帐低垂;靠窗的软榻;一张紫檀木梳妆台,上面却空空如也,并无女子所用之物;还有……一个靠墙放置的、上了锁的樟木箱子。
那箱子样式古朴,边角有些磨损,与这殿内其他崭新的摆设格格不入。
直觉告诉我,就是它了。
锁是普通的铜锁,我拔下头上那根之前准备用来防身的、质地坚硬的银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前世为了写小说查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此刻竟派上了用场。细微的机括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咔哒”一声轻响。
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箱盖。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淡淡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箱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孩童的旧物。一套洗得白的、料子普通的男孩衣裳,尺寸很小;一个木头雕的、刀工粗糙的小马驹;几本蒙尘的、书页泛黄的启蒙读物……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似乎是……萧执幼年时在行宫用过的东西?那个不受宠、险些病死的皇子。
我将这些东西轻轻挪开,箱子底部,露出一个用杏黄色锦缎包裹的、小小的方形容物。那锦缎的颜色,是皇室专用的明黄衍生色,但已然褪色,边缘甚至有些破损。
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拿起那个包裹,很轻。解开系着的丝带,掀开锦缎。
里面没有画像。
只有一套极其小巧精致的、女孩儿的衣裙。鹅黄色的软绸,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海棠花,针脚灵动,看得出绣娘极为用心。只是这衣裙的颜色,因年代久远,已不复鲜亮。
衣裙上,安静地躺着一块羊脂白玉佩。玉佩雕成如意云纹状,玉质温润,但靠近边缘处,有一道清晰的、未曾修复的裂痕。
而在玉佩旁边,是一方素白的、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帕子的一角,用青色的丝线,绣着一个清秀的“宁”字。
阿宁!
真的是她!一位公主!
这鹅黄衣裙,这海棠绣样……与我之前在那幅画中看到的少女衣着,几乎一模一样!所以,那幅画,画的果然是阿宁!那位早逝的公主!
可萧执为何要说我与她不像?明明眉眼如此相似……
我的目光落在那块有裂痕的玉佩上。鬼使神差地,我拿起玉佩,触手温凉。翻到背面,借着窗外昏暗的天光,我看到了两个极小的、几乎与玉色融为一体的刻字——
“执”、“宁”。
执,是萧执。
宁,是阿宁。
这是……他们的兄妹玉佩?
所以,阿宁并非因他争权夺利而被牺牲,也并非因男女私情而惨死。他们的羁绊,源于更早、更纯粹的童年,源于那段在冰冷行宫里相互依偎的岁月。
他没能护住她。
所以这愧疚,这执念,才如此刻骨铭心,足以摧毁一个帝王正常的感情,让他变得疯魔。
我捏着那枚带着裂痕的玉佩,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场变故带来的、无法挽回的伤痛。所以他才如此厌恶代表那段悲剧的栀子花?所以他才在醉后,将我错认成阿宁,喃喃着“皇兄这次一定护着你”?
那么,他强掳我入宫,种下生死蛊,一次次偏执的掌控和疯狂的举动……
是因为我这张与阿宁相似的脸,让他产生了某种扭曲的保护欲?还是因为他透过我,看到了当年无力保护的妹妹,从而将我当成了某种……赎罪的象征?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谬感,席卷了我。
若真是如此,那我和赵清珩,以及那些死去的人,所承受的一切,岂非是一场源于他人创伤的、无妄的波及?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惊慌失措的通传:“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御医说您需要静养……”
萧执?!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