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重归死寂,仿佛那个神秘斗篷人从未出现过。只有手中那冰凉的玉瓶,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各取所需。虎符。代价。
这几个词在我脑海中疯狂盘旋,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徒劳地挣扎,却只能越缠越紧。
我没有时间犹豫。卯时为限,一夜的时间,听起来漫长,但在戒备森严的宫廷之中,要接近昏迷的皇帝,喂下不明药物,再盗取调兵虎符,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更不用说,我此刻还身处这暗无天日的密道之中。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神秘人消失的黑暗方向,将玉瓶紧紧攥在掌心,深吸了一口污浊冰冷的空气,俯身重新钻回了那条狭窄的通道。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和艰难。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心口的隐痛,以及对前路未知的恐惧,如同三重枷锁,拖慢了我的每一次爬行。手肘和膝盖早已磨破,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每一次摩擦,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陪伴着我在绝望中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那熟悉的、来自囚室方向的一丝微光。我奋力爬过去,用肩膀顶开那处活动的木板,狼狈不堪地从桌下的洞口滚了出来,重重摔在囚室冰冷的地面上。
新鲜的(相对而言)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瘫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缓了片刻,我挣扎着爬起身,第一时间望向那扇铁门。
门,依旧是锁着的。
但那个神秘人说,萧执昏迷前下令将我移回紫宸宫侧殿……
我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铁板上,凝神细听。
外面,一片寂静。连往日那个送馊食的老嬷嬷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一种诡异的、不同寻常的寂静。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试探性地推了推那扇厚重的铁门。
“吱呀——”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摩擦声响起。
门……竟然没有从外面锁死?!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是丁,那神秘人能买通小环送钥匙,能知道密道和萧执的状况,自然也能在守卫上做手脚!
机会!
我不再迟疑,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扇沉重的铁门,推开了一道足以让我侧身通过的缝隙。
囚室外,是一条更加阴暗潮湿的甬道,墙壁上挂着昏黄摇曳的油灯,光线微弱。甬道里空无一人,之前看守的老嬷嬷不知所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出囚室,沿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朝着紫宸宫侧殿摸去。
一路上的景象,印证了我的猜测。巡逻的侍卫明显增多了,但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压抑的惶恐和紧张,队形也不如往日齐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在防备着什么。宫人们行色匆匆,低着头,不敢交谈,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中。
萧执遇袭昏迷的消息,显然已经无法完全封锁。
我利用阴影和廊柱,小心翼翼地避开一队队侍卫,凭借着对宫廷路径的熟悉(得益于原主沈知意模糊的记忆和这些时日的观察),有惊无险地靠近了紫宸宫的范围。
越靠近紫宸宫,守卫越是森严。明哨暗岗,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我的心沉了下去。萧执的情况,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就在我藏身在一处假山后,观察着前方灯火通明、守卫重重的紫宸宫正殿,思索着该如何潜入侧殿时,两个端着药渣盆子、低头快步走过的宫女低声的交谈,顺风飘入了我的耳中。
“……真是造孽,流了那么多血,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听说是在御书房被刺的,那刺客当场就……”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现在宫里谁还敢议论……”
“……陛下要是有个万一,这朝廷可就……”
“……快走吧,侧殿那边还等着收拾呢……”
侧殿!
她们提到了侧殿!
我心中一动,等到那两个宫女走远,立刻从假山后闪出,远远地缀在她们身后。
她们果然朝着紫宸宫侧殿的方向走去。侧殿的守卫似乎比正殿松懈一些,但依旧有不少带刀侍卫把守。两个宫女在殿门口被拦下,检查了手中的物品后,才被放了进去。
我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心急如焚。硬闯是绝对不可能的。该如何进去?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侧殿的一扇角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一个提着水桶的小太监低着头走了出来,似乎是去倒污水。他走得匆忙,并未留意到隐藏在树后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