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回?门宴,是借着他自己的地?方好?下手,在膳食中放药了。想来之后脉象等也会出现种种受孕的迹象,以此骗过太医令。
世人眼中,薛皇后已经入了洞房,受天子?雨露滋养,不稍多时,一两个月后,怀有龙子?的消息也会传遍朝野。
而在这个消息前,首先传遍朝野的是天子?驾崩的消息。
“毕竟妾有没有得陛下天恩雨露,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已经入夜,江瞻云果然小腹阴寒,绞痛不止。
皇后归宁回?宫,皇帝本就因未能陪同前往抱歉,这会自在椒房殿陪她。江瞻云依旧一字不露尽数告知。
“陛下反正抱恙在身,正好?顺道让太医令给妾也看一看。”是真疼,江瞻靠坐在床榻上,嘴唇都白了,鬓发也湿了,在心里将?薛壑骂了一万遍。又叹,再不快点,自己也得随他一道折寿,这般想着,哀泣连连,似撑不住埋头靠在坐于床榻边的明?烨肩膀上,“陛下,您给妾传个太医令吧,太疼了”
明?烨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呼吸比她还有急促几分。
新婚翌日,他便?已经让杨羽请了外头的大夫偷偷入宫给薛九娘诊脉,初时不显,后经其详细说明?毒发征兆,解毒药丸的气味。大夫确定下来,道是确乃中毒之兆,只是毒素暂时不深。
如果说新婚夜的一副皮具和她前后毫无破绽的动机以及行事逻辑,已经让明?烨信了七八分。这会验出的身体状况,则让他基本相信了。
他不仅信了,还开?始恐惧。
无需江瞻云给他分析,他多少能够判断自己当下的处境。
——薛九娘顺利过得洞房之夜,薛壑就成功了大半。剩下只余太医署这关。
所以他不敢再随便?出宫,更遑论入他府邸,只窝在这处思?索对?策。本来还侥幸薛壑在太医署插了人,他想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洗一遍太医院。谁曾想,薛壑竟然用如此阴暗歹毒的法子?。
只是就算太医署没有他的人,这宫中不说暗里是便?是明?面上的禁军校尉还有他的人。如此传来太医,实在容易打草惊蛇。
“且忍一忍!”他伸手抚摸皇后发顶,五指插入她绸缎一样的青丝中掌托她的后脑,另一手轻轻抬起她下颌,却沾了她一手薄汗,怜惜道,“怪不得你?这般想他死,他是当真半分不把你?当人看,做出这般畜生的行为。”
江瞻云的疼痛稍缓,喘出口气来,抬眸哀哀看了明?烨一会。
“不过不要紧,很快你?就可以解脱他了。”明?烨抚慰道,“有个现成的缘由可让你?宴请你?阿兄。”
“大司农封珩的女儿,倾慕他多年。如今你?大婚毕,得了桩好?姻缘,也得回?馈回?馈你?兄长。十一月初二,给他操持一场百花宴,请他入宫来。”
归宁当日,待皇后?凤辇离开,宾客也三三两两告辞。
薛壑从?北阙甲第归来御史府,眼前全是置身凤辇上的人影,绵绵挥之不去。他坐在书房内,地龙烧得很旺,门却敞开着,风雪一阵阵扑进来。
冷热交替,一面混沌一面清醒。
“备马!”他离席起身,长步就要?往外走去。
“外头落雪,还有一个时辰城门就宵禁了,大人要?去哪?”唐飞知晓他如今保养身子?,长安城中出行都是马车,骑马势必要?出城去。
薛壑看着屋外连绵不断的小雪,点点头示意不必了,返身重?新坐回了案前。方才忽起一个强烈的念头,他想去上林苑,想去柳庄亭,去柳庄亭以南的那个斜坡,然后?跳入泾水。他想潜入找一找。
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有暗道机关,她逃生出去了,现在又回来了?
不是没有找过。
三千卫和羽林卫在她出事后?连续找了七昼夜。他从?益州返回长安后?,没有入城的小半年,逗留扶风郡,前往上林苑,前后?下水十余次,但都一无所获。
这么多年过去,他在想甚?
釜锅水开,他自?己舀了一勺在盏中。想了想翻开案上一个紫檀木盒,取了一小包绢布包裹的药材,解开兑入水中。
霎时,一股苦味扑鼻而来,但随他持勺搅拌,很快苦味中弥漫出木香之气。入口也是这个口感。
薛壑慢慢饮完一盏,许是本就从?外头回来寒意袭人,热汤入腹熨帖不少。这个气味他也可以接受。
先苦后?甜。
路难走些不要?紧,只要?他将事做成了,来日地下见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杜衡说,这个药包和他的香囊是一样的药材配比。药包可泡五六遍,只需在冬日里饮用;香囊则日日佩戴,不要?离身;皆可养生。
薛壑又添了一盏茶,垂眸捋腰间的香囊,心道,“不愧是你择中的,果然是个妙人。”
这样想着,回去一趟寝房,从?枕畔匣子?里寻出那半个玉铃挡,放在香囊中。他拎起晃了晃,果然有物填充后?,铃铛声听不到了。
杜衡配的方子?,你肯定会喜欢的。
薛壑抚摸香囊,指腹在铃铛的轮廓上摩挲。
曾几何时,他看到她周身男子?,温颐、杜衡、齐尚、卢瑛、宋安、贺铭……嫉妒得发狂。如今,她不在了,他给齐尚建墓立碑,劝温颐戒去五石散,赞杜衡才干过人……相比生死,那点嫉妒不值一提。
如果你现在回来……
“大人——”唐飞转来后?院,“大司农来了。”
薛壑握在香囊的手轻轻抚了两下,抬起的眉宇中隐着不耐。他很失望在回门宴上看到封珩,还有光禄勋许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