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多少人手,百足矣。反正宫内有他薛家校尉领着部分?禁军,洪九还在御前,杀明烨足矣。新添的人手是他为保险起见,用来控制朝臣保证下任储君顺利继位使用的。
“封大人,意下如何?”
“这自?然再好不过。”封珩来此之前,得诸人分?析,薛壑多半不会推拒,然真得他同意了这桩亲事,一时心中激动,如行走汪洋,虽自?家船够大,但终是难抵气象风雨,变幻莫测的命运,这厢绑上了薛氏大船,纵是置身江海,亦履平地。
薛壑在府门口送别封珩,风雪绵绵不断,吹凉他笑?意融融的面庞,在眼底酿出一层冰霜。
他并非真的想要?一个长史,不过是给封珩一个机会。希望他借驴下坡,弃了这桩姻亲。当朝的执金吾、廷尉、太仆令等十余九卿高官已经?明里暗里在同他划分?界限。这才是对的,任他权倾朝野,然变节背主的诗谣已经?传遍天?下,行径亦昭昭现于世人眼前,凡心性高洁不慕名利者?,理?当视他为鹰犬,百般避之。
……
雪落依旧,绵绵不绝。
然眼前没有丝毫严寒萧瑟,冷意侵身,只有三足金乌熏炉中香烟袅袅,墙上椒泥升温、暖气四溢,宴上环肥燕瘦、衣香鬓影。
这日皇后?在昭阳宫设宴,薛壑接旨而来,参拜入座。酒未过一巡,他便?识出了用意,这是一场为他而设的百花宴。
贴子?上说的是家宴。
但这若是家宴那简直不伦不类,于他同坐一列的有明烨的三位族中兄弟,如今算是宗室王。而对面入座女郎七八,有王妃宗妇自?也正常,却又混了三四高官内眷,说是皇后?嫌宫中沉闷,邀了她们闲话家常
皇后?初入长安不到一载,所识无几,若是烦闷该邀请自?己母族的亲眷入内才对。
但若说是陛下有意让宗室亲近皇后?,当下又何必请他这样一个外男赴宴?
无非是皇后?母家人不会也不敢轻易插手他婚事,但王妃翁主们无惧他,且可说是自?己交好的闺中亲友,荐给皇后?长兄,亲上加亲。
薛壑扫过在场诸人,尤其是看见女座席上的封珩之女封华,便?彻底确定了这场宴会的意义。只是他有些不解,自?己明明已经?应了封珩便?等于应了明烨,如何这会儿还会有这么一场宴会?
他脑海中回想着数日前同封珩的一袭对话,他说得足够直白,不至于令封珩理?解不清。
还有凤座上的女郎,入宫之前,他再三与?她强调,轻易不要?召他入宫,尤其是赴宴。过往五年他便?极少赴宫宴,一是明烨自?己不敢开宴,二则薛壑本身亦恐对方在宴会之时行下毒之举。两人一样的心思,意外地成全了彼此。
未防她推拒不得,他亦叮嘱,万不得已可让洪九传话,让他提前预备方案。实乃潜在宫中的精锐营暗子?中,唯一会识毒的暗子?已经?在端阳日上牺牲。
然这才过去不到半个多月,这人已经?擅作主张,陷他于被动。
殿中开宴,临淄王借口闷热,只说要?去偏殿更衣。他开了这个口,剩下二王自?也借口离去。王妃们识趣,不多时纷纷离场,剩得四位官眷本就以陪伴王妃们的名义而来,如此也都各自?拜别皇后?。
一时间,殿中宴饮者?只剩皇后?同她兄长二人。但尚有侍卫宫人无数,侍膳主上,记录举止、守卫安全,各司其职。
“阿兄觉得方才四位女郎如何?”
皇后?梳高髻,簪黄金山题,配白玉华胜,一身朱玄双色的三重?曲裾深衣勾出纤腰薄背,施施然独坐高台,面敷浓妆媚而不妖,耳戴珠铛轻而不佻,两侧步摇垂在鬓边,珍珠的影子?轻轻晃在她脖颈面颊。
薛壑滴酒未沾,只一抬头,一抬眸,是殿中香气团团扑来,如雾迷他视线;是墙上椒泥暖意太盛,如骄阳烤他背脊。
他视线凝在皇后?面上,开口唤“殿下”。
天?子?立于巅,臣子?面阶陛拜谒,尊称‘陛下”;太后?、皇后?、龙裔居宫殿,臣子?难见其面,对殿称“殿下”。
是故薛壑这一声“殿下”叫得合情?合理?。
但话语出口,他后?背顿生一层细汗。他心里清楚,他此时一唤此殿下非彼殿下。当下匆忙垂眼避面,又恼眼前人愈发似故人。
于是,垂眸一瞬后?,再抬眼,面生不快,尤其见皇后?玉面带笑?,笑?得娇憨俏丽,欣喜欢愉。
他想许是其初入宫闱,再怎么得他训练,然孤身陷于虎口狼群中,多来惶惶。这会见他难免开心颜。
却实难想到,是他的殿下太久没在故地闻故人唤她一声“殿下”。这一刻他唤了,她便?展颜对他笑?。
就是遗憾还不能拥抱。
你再等一等。
皇后?慢慢敛了笑?意,剩一点笑?颜作端庄模样,“阿兄如何这般颜色?可是都不曾看上,还是独独看上了封氏女,不欲再要?他人?”
“皇后?提及封氏女,看来是知晓了臣的心意。既这般,又何须设此宴。”薛壑惊魂回神,接话便?也自?然起来。
“孤是在陛下处听来一些。闻你已经?应了两族结亲,只是要?等阿母入长安方将此事定下。只是陛下的意思,念封珩爱女之心,其女又倾慕兄长多年,至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尚未婚嫁,少不了受流言委屈。值孤坐镇中宫,便?想给封氏女一些脸面,在阿母入长安前,将你们的婚事先定了,之后?会有赐婚的诏书下来。如此待阿母入京,再行六礼。传阿兄来此,原是走一走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