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其?实有些亮了,只是属于?皇后的帘帐帷幔一重又一重,隔绝了光线,还如来时一般,只有微光一点。
衬出发簪冷金色的光,刺入侍女眼中。
她?被迫扬起下巴,露出一截纤细脖颈,肌肤薄脆,筋脉细弱,来人手?中簪可以轻易划破。不,这样的桎梏和距离,对方甚至无需挪动至脖颈的距离,只需往太阳穴戳下去,她?则一命呜呼。
她?眼角余光见到鲜血落下来,一滴,两?滴……可是她?却丝毫没?有痛的感觉。
“殿下!”少女一下瞪大了眼睛,她?看见储君竖握发簪,簪尖内勾,刺入的是她?自?己的腕间,滴落的亦是她?的血。
“你知道吗,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临阵换阵更是自?寻死路。这个时候你要我换个法子居心何?在?”江瞻云盯着他,嗤笑,“心疼我,你的这点‘心疼’足矣害死我!”
“既然?这样,不如现在我便自?我了结了,好过被亲者害、死于?仇敌手?,多受磋磨。”
“不不不,婢子先前想简单了,如今懂了。”桑桑被箍入掌中,尖峰临面都不曾妄动求生?,然?见到簪尖入她?肉,血从?她?身体出,顿时挣扎欲要夺下,“婢子懂了,再不会胡言多想,扰殿下心神,殿下您……”
然?她?挣扎不开,即便对方已经多年不握刀剑、但到底曾经文武兼修,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在话下。
天光大亮,三?重帘幔也遮不住光,丝丝缕缕透进来。再过一会,掌事宫人当来扣门侍奉,持礼问安。
江瞻云箍在侍女面颊上的手?愈发用力,拨正?她?面庞,迫使她?看向自?己。
于?是少女一双杏眸如镜,澄澈明洁,清清楚楚映出她?面目。
她?说,“若必有一死,是薛壑死还是孤死?”
没?容侍女张口,她?还在问,“所以,孤该不该继续喂他喝?”
……
天色大亮,日光久违但终究破开了阴霾,照耀人间。雪渐渐化开,桑桑已经到了御史府,身侧是奉膳的宫人,身后是随行的内侍监。
面前是御史大夫薛壑。
“殿下闻大人身子染恙,特让奴婢前来探望。”她?收回神思,平静地看向他,“这是殿下亲自?为大人做得滋补的汤膳,您务必要尝尝。”
数日不见,他愈发瘦了,本就没?有血色的面旁这会更加苍白,抬起的眼神也难聚光彩。若非脑海中一阵阵浮现殿下腕间蔓延的鲜血,这会她?开口定会打颤,递盒定会犹豫。
离开椒房殿时,她?最后一次给?皇后梳妆。
殿中只有她?们两?人,皇后手?中捧了一个手?炉取暖,叹道,“孤约莫懂了,穆辽在家中都不带你听政,未必是不想栽培你,是你确实不适合做一个政客。慈不掌兵,你的心太软了。且帮孤好好照顾他吧。”
说着,将食盒同手?炉一道给?了她?。
“手?炉是给?你的,化雪天更寒。照顾他之前你得先照顾好自?己。”
“殿下……她?近来好吗?”病痛缠身的御史大夫撑着虚弱的眉眼,无光的眼神中笑意意外地温柔。
穆桑有一刻产生?错觉,他这一声问候带着十足的情意,“殿下”二子更是唤的缱绻缠绵。半点不似臣子对皇后的敬称。
“殿下一切都好。”待她?回话,竟看到青年已经用起了汤膳,半点没?有迟疑,一口接一口,很?快用尽了。
用完后,他笑问,“以前不知殿下有如此?好的手?艺,臣能否贪嘴多要一盏?”
穆桑眼睛都睁大了,唇口张合了好几回,“……自?然?。”
“殿下还有何?事吩咐吗?但凡殿下开口,臣当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其?实皇后长兄染恙,她?是可以请旨回来看他的。可她?没?来……桑桑闪过一个念头,是殿下不敢来,不忍看,不舍得亲自?把药喂入他口中。
“殿下让我留在府中,照顾大人。也让大人——”她?抬起眼睑,强换了一副娇羞态,“照顾好婢子。”
薛壑这日一直平和从?容的神色至此?刻僵了僵,但也当真只有一瞬,便含笑道了声“好”。
皇后的贴身侍女,位同八百石掌事,这样出宫不返,虽皇后已同六局说过,但皇帝多少会问一句的。
毕竟成日晃在他眼前。
然?明烨却数日不曾过问,倒也不是他无心至此?,实乃自?廿二之后,他一连三?日没?再来椒房殿。
这实在反常,跳托了江瞻云的预想。
但回头整理走的每一步,并无错漏。再者,若当真出了马脚,三?天了,明烨不可能对她?一点措施都不用。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朝政发生?了意外,且是突如其?来的那种。
然?而江瞻云身在后廷,垂帘听政还未正?式开始,她?一时触及不到朝政。
心急如焚。
却又不能急。
廿七这日,随林悦有意无意地打听,她?自?己前往宣室殿送的两?次膳食里,慢慢拼凑出了一点前朝的状况。
确实是朝政有异,但明烨偏偏廿五罢朝了,百官不得见。之后纷纷递折子要求面圣,甚至有部分长跪宫门前。
但明烨统统不见,数日里只接见了太尉杨羽,数次与之在宣室殿商讨事宜。
太尉位列三?公,为天下武官之首,乃中央掌管军事的最高官员,虽无直接对部队的指挥权,但是天子的最高军事参谋。
所以是军政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