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期的生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工作上的事他一向游刃有余,哪怕是面临事业的抉择点,也能够通过理性分析得出最有利的结论。
唯一有异样的地方还是葛思宁。
且只有葛思宁。
这个人不同于亲人、朋友、同事,在他的心里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于是江译白只好暂时把她拿出来,捧着端着,举棋不定。
“从前卡在朋友和亲人之间,现在卡在亲人和什么之间?”陈晨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回到正题,“你刚才提到了‘嫉妒’这两个字,我有点意外你找到了新的情绪。你讨厌被她激发出来的这部分自己吗?”
“……不,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江译白自嘲地笑了,找到一个陌生又理所当然的词语,“自卑?”
“对,或许是自卑吧。毕竟我比她大这么多岁,但在她面前,我却屡屡丧失一个年长者应有的风度和成熟,这让我感到懊恼。”
“她对此是什么反应?”
“她没有发现。她或许还会觉得我很强势,或者傲慢吧。”
“这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已经意识到了,是好事。”陈晨建议,“你可以慢慢让她学着接受。”
江译白不明白,“她有什么义务接受这样的我?”
陈晨摊手,“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不是她的。我给你的建议都是为了改善、甚至是治愈你,而葛思宁作为能够挖掘你的深层性格、调动你负面情绪的一种‘工具’,我只能告诉你怎么用,而非怎么珍惜。就像吃药一样,你需要我向你解释这些药为什么存在吗?”
他抬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清。
“说白了,你可以试着以她为切入点,先找到最真实的、面具下的你自己,再去考虑如何和这部分的自己和解。”
江译白既然把葛思宁对他的看法看得那么重要,如果连葛思宁都不在乎,那就意味着那个“不善良的江译白”,也是可以被认可、被自己或是他人所接受的。
“可我并不想让她承受这些。”他手肘压在膝盖上,十指分开,撑着额头,“你没有见过她,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三言两语很难描述真正的她……她勇敢、坚强、独立,但是也敏感、脆弱,会为小事哭鼻子……我不能……而且我也很难想象我去依靠她,她还是个孩子。”
时间到了,再聊就要加钱了。
陈晨有点想翻白眼,觉得江译白这番话简直是左右脑互搏。
如果葛思宁真如他所说那般坚强又敏感,那她大概率已经看透了江译白,只是还没揭穿而已。
而且他无法放任自己依赖他人,也是因为无法接受脆弱的那部分自己。
让一个勇士卸下久战的铠甲是很困难的,这是持久战。陈晨在心里许愿,葛思宁最好还能是个有毅力的姑娘。
“总之,先正视自己,再去正视对他人的情感。”
“我还是那句话,道德感别太高了。”会诊结束了,陈晨总会说那么一两句俏皮话,“反正人家都不需要你这个哥哥了,你又何必上赶着维持人设?没有身份就换个身份,随便什么,朋友也可以。”
江译白不语。
其实他何尝没有想过和葛思宁做朋友,这身份如此安全,接近家人,又不至于陷入暧昧里。
可葛思宁不愿意。
现在在她心里,他估计只是一颗树。
还是已经老去的、破败的、令她跌了个大跟头的树。
第74章葛思宁的嘴……
葛思宁的嘴是开过光的。
她跟王远意说的时候,其实师兄还没有就采访稿给她明确答复,只是回了句“收到”,示意自己会抽空看的。
然而在走回宿舍的路上,葛思宁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这个提示音和别的软件都不一样,是邮箱特有的。
她连忙查看。
师兄给她发的是:大体上没问题,不过仍有一些小细节需要修改。在邮件里说可能太冗长了,刚好我这周要回一趟学校,你方便面谈吗?
葛思宁回复:当然!
重要事件的每个环节的顺利推动都让葛思宁感到愉快,等她放好行李赶到体育馆,唇角的笑容都还一直放不下来。
露露看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哟了一声,“干嘛去了你?回趟家这么开心?”
“嘿嘿。”葛思宁跟她分享自己好心情,露露虽然不懂采访的流程,但是为她高兴。两个人勾肩搭背地聊了一会儿,葛思宁突然回头环视,问了句,“就你一个人?其他人不来吗?”
“不来啊。除了刘萤。”
“那她人呢?”
露露努努下巴,让她看台下的休息区。
“作为家属在下面给她男朋友还有她男朋友的队友端茶倒水呢。”
葛思宁找了半天才找到刘萤。
脱掉队服,葛思宁其实有点脸盲。因为刘萤不怎么参加除训练以外的活动,所以她们接触的比较少。
露露跟她说:“上个月输掉了训练赛,琳子和教练都有点想把刘萤换下来了。”
“啊?换谁?”队里目前没有比刘萤经验丰富的二传了。
“不知道。琳子有自己的打算吧,我估计她也不是很乐意,毕竟刘萤和主攻从高中开始搭档,她两多年的默契很难被取代。但是你看刘萤……唉。”
露露叹了口气,难得她这种滥好人也会对别人有怨言。
“自从和这个男的谈了以后,她真的跟丢了魂似的。你知道吗,你们没来之前,我们私底下都在议论这男的是不是给她下蛊了。真的蛊,不是玩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