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指印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印在了契纸下方立契人(业主)签名画押的区域!虽然名字被淤泥完全覆盖,但这个指印本身……就是一个无可辩驳的身份标记!
县令的呼吸骤然一窒!细长的眼睛里瞬间爆射出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撼和明悟的精光!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剑,刺向堂下枯槁颤抖的李青禾,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李氏!抬起你的右手!”
李青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一懵,巨大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服从。她极其艰难地、颤抖着,将那只溃烂流脓、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右手……缓缓抬起,摊开在昏黄的灯火下。
那只手,惨不忍睹。掌心糜烂,深可见骨,边缘翻卷的皮肉被淤泥和脓血浸透,五根手指更是肿胀变形,指甲翻卷破裂,指尖血肉模糊,沾满了黑绿的淤泥和暗红的血污。
“近前!”县令的声音不容置疑。
衙役粗暴地将李青禾拖拽到公案前几步远的地方。
县令和师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死死地、一寸一寸地扫过李青禾那只摊开的、溃烂流脓的右手。重点,落在了她右手拇指的指尖和指腹之上!
尽管布满了污垢、溃烂和翻卷的皮肉,尽管肿胀变形……但那拇指指尖和指腹上,那些尚未被伤口完全破坏的、独特的、细密的螺旋状纹路……在昏黄的灯火下,在师爷锐利如鹰的目光审视下,竟然……与残契上那个从淤泥中浮现的泥指印的纹路……隐隐重合!
县令的瞳孔骤然收缩!师爷捻着胡须的手指猛地一顿!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拨云见日般的了然!
“啪——!!!”
惊堂木第三次重重拍下!声音比前两次更加响亮、更加决绝!如同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公堂上轰然炸响!震得所有人心头狂跳!
县令猛地站起身!白净的面皮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潮红,细长的眼睛里精光四射,带着一种洞察真相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决断,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整个公堂:
“经本官查验!李氏所呈残契之上,所留泥指印痕,与其右手拇指螺纹——吻合无差!”
他枯瘦却有力的手指,如同判官之笔,狠狠指向瘫软在地、枯槁如鬼的李青禾:
“此指印!深陷契纸!浸透泥污!显系立契之时,或契书污损之后,李氏亲指所印!此为铁证!”
“河滩地三亩!地契既署李氏之名!指印复为李氏所留!依《户律》,此地当归李氏所有!”
“陈家强占之说,查无实据!所持残契,来源存疑!不予采信!”
“退堂!”
“威——武——!”
水火棍顿地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如同为这最终判决敲下的定音鼓!
“不——!!”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滔天不甘和难以置信的嘶吼,猛地从公堂侧门传来!只见陈大柱不知何时冲到了门口,被衙役死死拦住!他赤红着双眼,额头青筋暴跳,死死瞪着堂上端坐的县令,又猛地转向瘫在地上、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判决震得呆若木鸡的李青禾,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疯狂!他张着嘴,似乎想咆哮什么,却被衙役死死捂住嘴拖了下去!只有那无声的口型在剧烈开合,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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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禾!你等着!老子迟早弄死你!!”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离了灵魂,瘫软在冰冷光滑的青石地面上。手腕的剧痛、右手的溃烂、彻骨的寒冷、腹中的空洞……所有的感知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离她远去。只有县令那最后几句如同惊雷般的宣判,在她冻僵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泥指印痕……吻合无差……铁证……当归李氏所有……”
赢了?
她……赢了?
河滩地……保住了?
巨大的、不真实的眩晕感席卷了她。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看陈婆那张瞬间惨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和魂魄的刻薄老脸,也听不见陈大柱那无声的诅咒。她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用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颤抖着……探进怀里。
指尖触碰到那张同样冰冷污秽的休书,和……那半片被判决为“铁证”的、沾着她脓血和泥指印的残契。
指尖传来那粗糙、冰冷、带着血腥和淤泥气息的触感。
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虚幻的暖意,极其艰难地、在她早已冻结成冰的心湖深处……极其缓慢地……漾开了一点点涟漪。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挪动身体,挣扎着想要站起。旁边的衙役嫌恶地退开一步,无人搀扶。
她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佝偻的脊背依旧弯着。她不再看任何人。布满血丝、被血污脓垢糊住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县衙大门外那片逐渐被暮色吞噬的、灰蒙蒙的天空。
河滩地……是她的了。
可谷雨之后……那如山般的粮赋……
还有怀中这冰冷刺骨的休书……
活下去。
这念头依旧沉重,如同锄柄上那个刻入骨髓的“活”字。
她抱起地上那把沾满泥浆的锄头,一步,一步,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在衙役嫌恶的目光和师爷若有所思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挪出了那扇象征着法度与裁决的……厚重县衙大门。
门外,暮色四合,寒风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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