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汴州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这方历经风波却依旧安稳的土地。而那枚玉簪,最终被柳氏收于妆奁深处,成为一段关乎忠诚、隐忍与救赎的往事见证。
长安宫夜·毒脉踪
次年腊月,长安宫城夜漏深沉,太极宫偏殿的烛火却亮如白昼。太医署的胡太医被内侍急促唤醒,赤足披衣便往宫中赶——三皇子李上金突恶疾,上吐下泻,浑身抽搐,太医院一众太医束手无策,只能请这位擅长西域解毒之术的胡人太医前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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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医名唤胡延,祖上是波斯移民,世代行医,传到他这辈已在大唐扎根三代。他年近五旬,须微白,鼻梁高挺,眼眸是深邃的褐色,常年身着太医署的绯色官袍,腰间挂着一枚银质医针囊,行走间带着淡淡的药草香。他虽为胡人,却精通汉文经史,更得太医令赏识,是宫中少有的能自由出入各宫闱的外臣,连皇后武如意都曾赞他“医术通神,心细如”。
赶到偏殿时,三皇子李上金已昏迷不醒,面色青黑,唇瓣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探不到。胡太医俯身,不顾内侍阻拦,直接握住李上金的手腕——指尖触及皮肤,只觉一片冰凉,脉象紊乱如乱丝,时而急促如鼓,时而微弱如游丝。
“取我的银针和解毒丹来!”胡太医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他从针囊里取出七枚银针,精准刺入李上金的百会、膻中、涌泉等七处穴位,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片刻后,李上金喉间一动,吐出一口黑紫色的秽物,气息渐渐平稳了些。
胡太医捻起一点秽物,放在鼻尖轻嗅,又用银簪挑起少许,与随身携带的西域草药粉末混合——银簪瞬间变黑。“是‘牵机毒’,但掺了西域的‘醉仙藤’,毒性更烈,作更快。”他脸色凝重,“寻常解毒药无用,需用天山雪莲、昆仑玉髓调配解药,且需在三个时辰内服用,否则皇子性命难保。”
殿内众人哗然。牵机毒是宫廷秘毒,醉仙藤更是罕见的西域毒物,两者混合,显然是有人蓄意谋害。皇后武如意闻讯赶来,一身紫衫霞帔,虽未施粉黛,却自带威严,沉声道:“胡太医,上金是陛下爱子,你若能救他,本宫赏你千金,赐你世袭罔替的爵位。”
胡太医躬身道:“皇后娘娘放心,臣这就去调配解药。但此毒调配复杂,需臣亲自去太医署药房取药,还请娘娘派心腹侍卫护送。”他深知,高宗年间宫闱争斗激烈,武如意与太子李弘、皇子们的矛盾暗流涌动,敢谋害皇子,背后势力定然不小,此行怕是危机四伏。
果然,刚出太极宫,行至朱雀大街,就见前方暗处冲出几名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刀,直取胡太医性命。护送的侍卫早有防备,立刻拔刀迎战。胡太医虽不懂武艺,却常年游历西域,习得一身闪避腾挪的技巧,他借着宫灯的掩护,钻进旁边的巷陌,黑衣人紧追不舍。
危急关头,一道黑影闪过,手持绣春刀,几招便击退了黑衣人。胡太医抬头一看,竟是大理寺评事沈砚之。“胡太医,深夜入宫,怎会遭人追杀?”沈砚之问道——他奉命追查贞观年间侯君集余党一案,今夜正是在附近巡查。
“三皇子中毒,臣需去太医署取药解毒,”胡太医喘息道,“此毒掺了西域醉仙藤,绝非寻常人能调配,臣怀疑与玄字阁有关。半年前韦氏旁支命案死者体内,也有相似毒素。”
沈砚之眸光一沉:“韦氏命案正是玄字阁所为,看来逆党余孽仍在作祟,还勾结了宫中势力。胡太医放心,臣送你去太医署,顺便查查这醉仙藤的来源。”
有沈砚之护送,胡太医顺利抵达太医署。他冲进药房,取出天山雪莲、昆仑玉髓等珍稀药材,连夜调配解药。沈砚之则在一旁查阅太医署的药材入库记录,现半年前曾有一名波斯胡商送来一批醉仙藤,签收人竟是韦氏旁支的管家——而那位管家,正是韦氏命案的死者之一,且与侯君集当年的幕僚沾亲带故。
“线索指向玄字阁与宫中内奸勾结,”沈砚之沉声道,“胡太医,解药调配好后,你务必小心。如今武如意与东宫势力对峙,三皇子中毒,怕是有人想搅乱朝局,趁机夺权。”
胡太医点点头,将调配好的解药装入玉瓶,密封妥当:“臣明白。皇子安危为重,臣这就回宫。”
返回宫中时,天已蒙蒙亮。胡太医立刻将解药喂给李上金,半个时辰后,李上金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渐渐恢复红润。皇后武如意大喜,当即下令重赏胡太医,却被他婉拒:“娘娘,臣只愿皇子平安,不求赏赐。但此事背后主谋不除,宫中恐难安宁,还请娘娘允许臣与大理寺联手调查,揪出逆党与内奸。”
武如意沉吟片刻,眼神锐利如刀:“好。本宫给你尚方宝剑,凡阻挠调查者,先斩后奏。沈评事,你全力配合胡太医,若能查出真凶,本宫奏请陛下,封你为御史中丞。”
胡太医退出偏殿,沈砚之早已在殿外等候。“胡太医,醉仙藤的来源已查明,”沈砚之递上一份卷宗,“那波斯胡商正是玄字阁的人,如今藏身于西市的波斯邸店,且与宫中一名宦官有频繁往来。我们即刻动身,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甚至牵扯出侯君集余党隐藏的更大阴谋。”
胡太医握紧手中的医针囊,眸色坚定。他本只想行医救人,却不料卷入这场宫闱权斗与逆党谋逆的漩涡之中。但医者仁心,更兼大唐安危,他不能退缩——这高宗年间的长安宫城,夜色虽浓,却困不住他查明真相的决心,更挡不住他身为医者的责任与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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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宫夜·毒脉踪(高宗上元二年版)
西市的晨雾尚未散尽,波斯邸店的琉璃门紧闭着,门楣上悬挂的波斯锦幡在寒风中微微晃动。胡延与沈砚之刚至巷口,就见两名身着青色公服的男子正守在门口,腰间挂着“汴州都督府”的铜符,袖口露出半截药箱系带——正是都督府医官的制式。
“胡太医、沈评事,我家博士在此等候多时。”左侧男子上前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
沈砚之眸色一沉:“汴州都督府的医药博士,为何会出现在长安西市?”按唐制,中都督府设医药博士人、医学生人,专司疫病防治与基础医疗,若无调令,不得擅自离境。
邸店门“吱呀”打开,一名年约四十的文士走出,身着月白长衫,腰间挂着药囊,正是汴州都督府医药博士秦默。他见到胡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胡兄,久仰西域解毒之术,今日特来请教。”
“请教?”胡延冷笑,“秦博士擅离汴州,与玄字阁的波斯胡商私会,怕是想请教‘醉仙藤’的用毒之法吧?”他从袖中取出银簪,上面仍残留着黑紫色的毒迹,“三皇子体内的毒素,掺了醉仙藤,而这毒物的入库记录,恰与你府中去年申领的‘西域药材’清单吻合。”
秦默脸色骤变,后退半步,巷口突然涌出十余名黑衣人与数名身着布衣的少年——那些少年面色惶恐,腰间系着汴州都督府医学生的布牌。“按中都督府规制,你麾下有十五名医学生,”沈砚之拔出绣春刀,“这些孩子,怕是被你胁迫着采集醉仙藤,炼制毒物吧?”
“是玄字阁逼我的!”秦默嘶吼着后退,“他们掳走了我的医学生,说若不帮他们炼制牵机毒与醉仙藤的混合毒物,就杀了这些孩子!”他指向一名面带泪痕的少年,“你问他们,是不是这样!”
那少年颤声道:“博士也是无奈,玄字阁的人说,这毒物是要送进宫里……害一位皇子。”
胡延心头一震:“送进宫里?是谁指使你们对接宫中?”
话音未落,波斯邸店内突然射出数支弩箭,为的波斯胡商手持弯刀冲出,身后跟着几名黑衣蒙面人:“秦默,事到如今,何必再装模作样!”他目光扫过秦默,“你帮我们炼制毒物,我们帮你拿到侯君集密函中关于高昌玉珏的记载——那玉珏不仅藏着宝藏,还记载着西域不传的解毒术,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秦默脸色惨白,从怀中掏出一卷绢纸:“我只想要救回学生!这是玄字阁给我的‘密函残页’,上面说玉珏与醉仙藤的解药同源,需用玉珏中的龙气才能彻底解毒。”
胡延接过绢纸,上面的字迹正是侯君集的隶书,记载着“高昌玉珏藏西域解毒秘要,与醉仙藤相生相克”。他突然想起三皇子体内的毒素虽被暂时压制,却仍有残余,看来唯有找到玉珏,才能彻底根治。
“拿下他们!”沈砚之挥刀上前,绣春刀与弯刀碰撞出火花。胡延则护住医学生,从针囊取出银针,精准刺入两名黑衣人的穴位,瞬间制住他们的动作。秦默见状,也拔出药囊中的短刀,与医学生们一同迎战:“今日便赎我纵容之罪!”
巷战一触即,波斯胡商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胡延甩出的药粉迷了双眼。沈砚之趁机上前,一刀架在他脖颈上:“说!宫中与你们勾结的宦官是谁?武皇后是否知晓此事?”
胡商挣扎着嘶吼:“武如意?她巴不得皇子们自相残杀!我们与宫中的王公公合作,他说了,只要除掉三皇子,将来武皇后临朝,便许我们波斯商队垄断西域药材贸易!”
“王公公?”沈砚之瞳孔骤缩,想起半年前韦氏命案中,也曾出现过一名姓王的宦官身影。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马蹄声,武如意的贴身内侍带着禁军赶来,高声道:“皇后有令,将所有涉案人员拿下,带回宫中审问!”
秦默望着逼近的禁军,突然惨笑一声:“我本想恪守医官本分,防治疫病、教化学生,却不料卷入权斗,害了孩子们……”他猛地将短刀抵在自己脖颈上,“胡兄,求你护住这些医学生,他们是都督府的希望,也是大唐的希望!”
胡延急忙阻拦,却已晚了一步,秦默的鲜血溅在绢纸的密函残页上,晕开一片暗红。那些医学生吓得哭出声来,胡延将他们护在身后,望着秦默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按唐制,医药博士本是守护生民的医者,却因贪欲与胁迫,沦为权斗的棋子,实在可叹。
沈砚之押着波斯胡商,走到胡延身边:“看来这玉珏不仅关乎宝藏,还牵扯着宫闱夺权、西域贸易,甚至都督府的医疗体系都被渗透了。”
禁军将黑衣人尽数擒获,内侍上前躬身道:“皇后娘娘请二位即刻回宫,王公公已被控制,只待二位审讯。”
胡延握紧手中的密函残页,指尖触及秦默溅上的血迹,忽然想起汴州都督府的医学生们——他们本应在府中研习医术,却被卷入这场阴谋。他抬头望向宫城方向,晨雾中的太极宫巍峨耸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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