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任自己在回忆里沉沦。
那些与她的过往,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
如果早知道有今日。
他定会亲自去迎亲,而不是在新婚夜就丢下她,让她堂堂相夫人成为京都的笑话。
他定会在母亲为难她时,护在她身前,而不是以"孝道"为由让她一次次受尽委屈。
他定会不再让她喝那伤身的避子汤药,而是盼着她能为他们生儿育女。或许此刻,他们的孩子早已在牙牙学语,会软软地唤他"爹爹"了。
……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陆渊猛地攥紧胸口衣襟,那里痛得几乎要撕裂开来。
车帘忽地被风掀起,带着些许寒意的晨风灌入车内。
陆渊缓缓睁开眼,透过晃动的帘隙,他看见远山轮廓在晨雾中渐显。
那是城外三十里的齐鸣山,陆家祖坟所在。
葬礼虽办得仓促,但老夫人到底顾全了相府体面,该有的规制一样未少。
青石墓碑庄严而立,整齐的石阶蜿蜒而上,苍劲的松柏默然守护,一切该有的体面都在。
可这周全的规制,反而更衬得那座新坟说不出的凄凉。
远远地,就在那片青灰间,最新立起的那座坟茔前,竟静静伫立着一道素白身影。
晨风掠过山岗,拂动她素白的衣袂,在苍松翠柏间勾勒出纤细而熟悉的轮廓。
虽隔着朦胧晨雾看不清面容,可那身影——
那身影分明是……
陆渊的呼吸骤然停滞,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可就在他眨眼的瞬间。
那道素白身影竟凭空消失了。
坟前空荡荡的,只有晨风卷起几片枯叶,在山坡上打着旋。
“停车!”
陆渊嘶声厉喝,不等马车停稳便纵身跃下。
他踉跄着冲向那座新坟,心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却仍发疯般奔过去。
“阿妩……阿妩!”
他扑到坟前,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松柏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猛地抓住追来的徐明,双目赤红。
“刚才……刚才你可曾看见?这里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衣……”
徐明慌忙扶住他,目光扫过空寂的墓园,低声道。
“相爷,这里……一直都只有我们。”
陆渊僵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座新坟。
墓碑上刻着:陆门明氏之墓。
原来,连这最后一眼,都只是他的幻想么?
山风呜咽,像是哭尽了最后一丝希望。
“不!”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冰冷。
“即便是死,你也不准离开我。不准”
他死死盯着那块墓碑,一字一句地下令。
“挖开!”
徐明惊得魂飞魄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相爷,使不得啊。这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会惊扰夫人安息的。”
陆渊充耳不闻,一把推开他,夺过随行侍卫手中的铁锹,就要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