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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墨香染透桑榆晚(第2页)

她顿了顿,特意强调道:“园子里的女工们,都是苦出身,白日要采桑、纺纱、织布,个个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晚上肯挤时间来学,已是鼓足了勇气,也抱着极大的期望。教学时,还请文先生多些耐心,方法也灵活些,不必拘泥于圣贤典籍,能让她们尽快学会实用的字,能记账、能看懂契约、能写家书,便足够了。”

“是,四姑娘,我一定尽心竭力,不负姑娘所托。”文茵连忙应道,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林苏微微颔,转头对身后的云舒示意了一下。云舒立刻上前一步,递过一本用蓝布做封皮的册子,装订得简单却牢固,边角也打磨得光滑,显然是精心制作的。

“这是我编写的一本识字入门册子,里面是第一批要教的字,约莫两百个,都是日常劳作和生活中最常用的。”林苏接过册子,亲手递给文茵,“文先生先拿去看看,熟悉一下里面的字和教法,若有不明白的地方,或是觉得有不妥之处,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或是找阿蛮也行。”

文茵双手接过册子,入手不厚,却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莫名的分量。她本以为,这会是《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蒙学经典,或是摘抄的《女诫》《内训》片段,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识字启蒙,无外乎这些。她恭敬地低下头,轻轻翻开了蓝布封皮。

然而,只看了第一页,文茵整个人就像被惊雷劈中一般,瞬间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停住了。

册子的纸页是粗糙的麻纸,却很平整,上面用墨笔清晰地画着简单的图画,旁边标注着文字。第一页左上角,画着一个圆圆的太阳,下面对应的字是“日”——这没错,是她熟悉的字。可紧接着,右上角画着一弯月牙,下面的字却让她瞳孔骤缩——那字竟是“月”!

文茵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凑近了些,借着房间里透出来的炭火微光仔细看去。没错,就是“月”!可她学了十几年的字,月亮的“月”,明明是“月”那样写法,笔画繁复,结构严谨,怎么会是这般简单的模样?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月牙的轮廓,简直……简直像孩童的涂鸦!

她心头狂跳,手指微微颤抖着,急切地往下翻去。

“人”——不是她熟悉的“人”,而是更为简洁的“人”,两笔成型,仿佛一个侧身站立的人影;“手”——不是笔画复杂的“手”,而是“手”,几笔便勾勒出手掌的形状;“口”“田”“工”“水”“火”……这些字,意思都标注得明明白白,旁边还有简单的释义和用法,可字形却与她所学的截然不同!

它们都被极致地简化了,褪去了繁复的笔画,只保留了最核心的象形轮廓,简单、直观、易记。更让她震惊的是,那些原本笔画繁多、难写难记的常用字,也都变了模样——“听”变成了“听”,“机”变成了“机”,“当”变成了“当”,“钱”变成了“钱”……

这不是草书的简写,也不是行书的连笔,更不是任何她见过的字体!这完全是一套全新的、被系统简化过的文字体系!

文茵的心脏“怦怦”地狂跳起来,像要跳出胸腔,手心瞬间沁出了冷汗,将麻纸页浸湿了一小块。私自篡改文字?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文字是圣人所创,是朝廷规范,岂能随意更改?若此事传出去,不仅林苏会惹上杀身之祸,就连她这个教授“伪字”的人,也难逃罪责!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林苏,眼中充满了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骇然与惶恐。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现喉咙干涩得不出任何声音。

林苏将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却并不意外,神色依旧平静,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安抚:“文先生不必惊慌。”

她轻轻解释道:“这些不是篡改文字,只是我琢磨出来的‘简便写法’,专为咱们工坊内部教学和记录所用。女工们大多是成年人才开始识字,记忆力和精力都有限,若教她们原本的字,笔画太多,难写难记,怕是学个一年半载,也认不得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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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简便字’,直观易懂,笔画少,容易上手,能让她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认得、写得常用字。”林苏的目光清亮而坚定,“我们学字,不是为了考科举、做圣人,只是为了实用——让她们能看懂工坊的章程,能记清自己的工钱账目,能写出自己的姓名,能给远方的亲人写一封家书,能看懂简单的契约,不再被人蒙骗。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外头的书本、官府的文书,自然还是用原来的字。我们学这个,只是为了自己方便做事,是‘工坊内部用字’,不对外传播,也不与圣贤典籍相悖。文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吗?”

文茵的心跳渐渐平复了一些,却依旧有些急促。她看着林苏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畏惧或犹豫,只有一种越年龄的睿智、决心,以及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她终于明白,这位四姑娘看似年纪幼小,却有着惊世骇俗的魄力和务实的头脑。她不在乎什么圣人规范、朝廷礼制,只在乎这些字能不能帮到那些苦命的女工们。

而这套“简便字”,确实是那些毫无根基的女工们最快识字的捷径。

文茵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册子,那轻飘飘的蓝布册子,此刻在她手中却重似千钧。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也……不想退。自从被赶出顾府,她看透了那些所谓的“圣贤道理”“礼教规范”,不过是束缚人的枷锁。而眼前这些简单的文字,却仿佛蕴含着打破枷锁的力量,能给那些和她一样苦命的女子,带来一丝改变命运的希望。

“我……我明白了,四姑娘。”她的声音有些干,却异常坚定,“我会尽快熟悉这些‘工坊用字’,然后……用心教给她们。”

林苏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笑容,像冰雪初融,透着一丝暖意:“好。文先生不必急于求成,今晚好好休息,熟悉一下册子。明晚,夜课就正式开始。”

她说完,对着文茵微微颔,便转身带着云舒离开了。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桑树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个沉稳而坚定的背影。

文茵独自站在房门口,春寒料峭的晚风刮在身上,她却觉得后背微微热,手心也烫得厉害。她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的册子,那些简单到近乎陌生的字形,在暮色中仿佛闪烁着微光。

她关上门,快步走到炭火盆边,将册子放在桌上,就着温暖跳动的火光,一页一页,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她不仅要记住这些字的写法,还要理解林苏标注的释义和用法,更要琢磨如何才能把这些字,通俗易懂地教给那些女工们。

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她专注的脸庞。文茵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教授的,将不仅仅是文字,更是一条隐秘的、通往“另一种可能”的路径。而她,这个曾被文字(流言蜚语)所伤、又被旧有文字体系排除在外的女子,竟成了这条路径上最初的引路人。

命运,何其奇妙,又何其沉重。

夜幕初垂,桑园里的劳作声渐渐平息,唯有一处仓库透出连片的暖光,将周遭的寒夜烘出几分暖意。这仓库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原本堆着桑叶和农具,此刻已清空大半,地面扫得干干净净,靠墙摆着几排粗糙的长条凳,都是阿蛮带着女工们用桑木粗略打磨而成。屋顶悬着四盏油灯,灯芯挑得高高的,昏黄的光线虽不算明亮,却足够照亮墙面——那里挂着一块用烟灰仔细涂黑的木板,板面平整,成了最简易的黑板。空气里还残留着桑叶的清润与干草的微涩,混杂着墙角炭涩,混杂着墙角炭盆散的暖意,弥漫着一股质朴而鲜活的烟火气。

酉时三刻,女工们陆陆续续来了。她们大多刚卸下农具、放下纺车,脸上还带着白日劳作的疲惫,鬓角沾着未拂去的棉絮或尘土,身上的粗布棉袄也带着些许汗湿的痕迹。但每个人的眼里,都藏着一丝对“识字”这件事的新奇与忐忑,三三两两挤坐在长条凳上,低声交谈着,目光时不时瞟向站在木板前的文茵,带着几分试探与期待。

文茵换上了阿蛮送来的厚棉袄,粗布的料子却絮得厚实,暖烘烘地裹着身子。她洗了脸,额前的碎梳得整齐,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因炭火的映照,透出几分血色。她竭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双手轻轻按在身前的小桌上——桌上摆着那本蓝布册子,几支用细竹竿缠上布头做成的“笔”,一小罐稀释的墨汁,还有一叠裁好的粗糙草纸,都是林苏特意让人准备的。

“姐妹们,静一静。”文茵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让喧闹的仓库渐渐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有中年妇人的审慎,有年轻媳妇的好奇,也有小姑娘的懵懂,像无数颗星星,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

“从今晚起,咱们就在这里,一起学认字、写字。”文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四姑娘说了,咱们学字,不是为了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是为了看懂咱们工坊自己定的章程,记清自己干了多少活、该拿多少工钱;是为了以后能自己看明白契书,不用再怕被人蒙骗;是为了能给远方的亲人写一封家书,报个平安。总而言之,是为了让咱们的脑子,也和咱们的手一样灵巧,让咱们自己能做主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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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说得实在,没有半分虚头巴脑的道理,恰恰说到了女工们的心坎里。不少人下意识地点头,眼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多了几分真切的向往。那个叫王嫂子的爽利妇人更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可不是嘛!上次领工钱,账本子上的字一个都不认得,全靠春儿念,要是自己能看懂,心里也踏实!”

“今晚,咱们就先学几个最要紧、最常用的字。”文茵转身,拿起一根削尖的桑木炭笔,在黑板上稳稳地写下一个大大的、简单的符号——“人”。

炭笔划过木板,出轻微的“沙沙”声,那个简洁的字形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清晰。“这个字,念‘人’。”文茵指着黑板,声音清晰,“就是我们自己,是站着的、能干活、能思考的人。”她说着,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台下的众人,“你是‘人’,我是‘人’,咱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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