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福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底的伤感一闪而逝,很快又笑着点头:“我同意。”
许明月话没有说绝:“但若是今后意外有了,那另当别说,但我本心上,是不愿再生的,这里的医疗条件,生孩子太危险了。”
这句话却说的孟福生心中一痛,伸出修长的手,将她并不柔嫩,甚至有些粗糙的手握在手心里:“我们不生了,我们只要阿锦一个。”
他特别自然的一个动作,却让许明月耳朵一下子火热了起来,有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手往回扯了扯,没扯回来,也就任由他去了。
她自己看不到自己唇角的笑,还以为自己多冷静呢,继续说:“那我结婚,也不是想找个祖宗回来的,家里的饭菜我包了,家里别的活你得做!”
孟福生只觉得她可爱的紧,拉着她的手,眼底笑的满足:“好,都我做。”
许明月脸上涨红,嘴里却不饶人:“你要说到做到才好,我是不怕离婚的,你要做的不好,我可是……”她话没说完,就被他轻轻的抱在怀里。
他身上气味并不难闻,有些草木灰的味道。
皂角和肥皂难得,想要勤洗衣服,就只能用草木灰泡。
其实还有很多话,许明月还想丑化说在前头,可被他抱着,她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脑袋虽懵着,心里却清醒的很,根本没打算和他领证,心里还想着,等未来他若想走,她就换更好看更年轻的……
好半响,她才推了推他,自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说:“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在一起,得过了明路才行。”
他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放:“都听你的。”
他的手有些冰冰凉凉的,不像她的手,温暖火热,像太阳,像暖炉,明亮又热烈!
许明月和他说好,就想着去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主任媳妇赵秀云。
还没等她去和老太太、赵秀云说,前大队书记的媳妇,现任大队书记的老娘就有些忐忑又热心地上了门。
忐忑是因为,住在大队部的孟技术员,居然来她家找她说媒,想娶现在整个大河以南都想娶的香饽饽,二十五级干部的许主任!她觉得孟技术员这样一个外地的,有些瘸腿的孤寡男人,配不上许主任,哪怕他也是正式拿工资的干部。
热心是因为,她家小儿子和许主任她妹子定亲了,按照这边的风俗,得许主任先结了婚,她妹子才好嫁人,她一天不结婚,她小儿子就一天不能娶小莲过门,事关她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她不得上心?尤其她这小二媳妇不得了,一家子干部不说,她自己还成了记工员,今后拿的就是十工分。
不是没有女人拿十工分,那都是大队部里顶顶能干的女人,把自己当男人使的那种!
平常女性,每天最多也就八九个公分,身体再柔弱些的,只能拿到七点五个公分。
她小儿子要不是早早就和小莲定下了婚事,不晓得有多少人上门去亲家家里提亲哦!
本来她还担心孟技术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没想到三年都没松口再嫁的许主任,这次居然同意了!可把大队书记的老娘给高兴坏了!
“那我去跟孟技术员说,叫他准备好彩礼!”
对孟技术员来说,没有什么彩礼,他所有的钱,全是彩礼,全给了许明月。
许明月是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孟技术员别看是大队干部,工资走的却不是大队部这里,每个月工资足足有三十八块,各种票证也非常多,粮票布票全都是全国票。
他在大河以南除了买过几回鱼虾,就没有花钱的地方,两年半下来,一共存下了八百多块钱,各种票证也有一大卷!
让许明月吃惊的是,他积攒的各种票证,居然和她从王根生那里搜刮来的票证完全不同,他的票证是没有使用期限的,只在右边红色印章下面,印有红色‘下方干部专用’,左边写着‘全国通用’,旁边有个副票字样,副票与主票之间有个虚线,虚线上写着‘副券撕下作废’。
居然是特种票!
第120章 第120章许明月一直以为孟福生……
许明月一直以为孟福生的工资和她一样是水埠公社发的呢,看了他积攒的这些票证后,她就知道,孟福生的工资渠道,和她领工资的渠道,定不是同一个了。
毕竟她领到的票证全都是有使用期限的,且全都是指定区域内使用的,票证也很粗糙,完全没有他的票设计印刷的这样规整精美。
许明月想到前世一些有收藏价值的票证,她虽自己没有收藏过,也对这一块的收藏不了解,但总是听过的,最基本的一点就是稀少、精美。
孟福生上交了钱票后,也将他的过去粗略地讲了一下。
无非是战乱年间随父母留学海外,学成归国报效国家,后娶世交之女为妻。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起,一直到五八年,国家层面与战熊国交恶,这种交恶在六零年达到了顶峰,而他,也因此成为政治下的一个小炮灰,被人举报并提交了他与熊国专家的多年通信。
一时间,众叛亲离。
和许明月一样,他也是被离婚的,在他日夜被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时候,被登报离婚。
他自己本身也经历了长达半年时间的被批评与自我批评,这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批斗,只是这时候的这种斗争,还不如那十年间那样疯狂罢了,但从斗地主、打土豪开始,这种斗争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这次从地主土豪,轮到了他而已,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着过去的事,显然,他不想多提,许明月只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要许明月说,他这个时候被□□影响从而提前下放,反而是好事,至少还有工作有工资,殊不知几年后,那些被下放的人,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多少人根本就熬不过那十年,都死在了其中。
许明月点点头,“那你父母呢?现在怎么样?”
许明月想着,他这样的海外留学经历,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家人,孟福生说了她才知道,他的父母家人大多数都在海外,只有他和当时的几个好友学成后,热血上头,想要回国报效祖国。
许明月:……
有这样的海外关系,难怪台风来了,头一个被扫到的就是他呢。
许明月简直能想象的到,在满怀热血,意气风发的年纪,迎来的不是将多年所学回报国家,反而遭遇到人生至暗的打击,该是怎样的绝望,那是心中最汹涌澎湃的火焰,突然被打入黑不见底的冰渊。
也难怪他刚来临河大队时一副心如死寂万念俱灰的模样。
许明月也没有安慰他,很多事情自己没有经历过,是做不到感同身受的,哪怕她曾经看过那么多这个时代的血腥与黑暗,看过那么多悲惨人生的记录,然而记录终究是记录,她一个生在新时代,长在新中国,从小吃的最大的苦,就是童年时代割稻插秧被蚂蟥咬的拽不出来的惊吓,后来的人生就是一帆风顺的人,她生长的年代,就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年代。
她其实也不太关心他的原生家庭情况,因为以他现在的状况和海外背景,未来十几年,他估计都会被困在这个小山村里,不得出去,他的家人和所有的复杂关系,都与她无关,她不需要了解他的家人,不需要和他的家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