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妈妈似乎清减了些。可是近来楼中事务繁忙,或是遇到了什麽烦心事?”
老鸨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摆手,强笑道:“劳三小姐挂心,不过是些寻常琐事……应付得来,应付得来。”
“是吗?”卫璇擡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她,“可我怎听说,前两日京兆府的人来得突然,阵仗不小。妈妈当时怕是受惊不小吧?”
老鸨干笑两声,“三小姐消息真是灵通。一场误会,例行公事罢了,早已解释清楚了。”
“误会?”卫璇道,“妈妈,这京城里,哪有什麽空xue来风?官府既然来,想必是听到了些不容忽视的风声。有些东西,藏得再深,也怕被有心人惦记。比如……某些沾上了就甩不脱,甚至会要人命的‘富贵瘾’?”
老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收缩。
她藏得那般隐秘,连京兆府的人都未能当场抓住把柄,这小丫头是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她惊骇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嘴唇哆嗦着:“三丶三小姐……您丶您这话是从何说起……这丶这玩笑可开不得……”
卫璇靠回椅背,道:“妈妈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老鸨像是忽然想到什麽,“莫非,莫非前日官府来人,是您……?!”
卫璇打断道:“妈妈想岔了。我与妈妈无冤无仇,何苦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丶还会引火烧身的蠢事?更何况,若真是我举报,此刻来的就该是刑部的锁链,而非坐在这里与妈妈喝茶谈生意了。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而我今日前来,是看出了妈妈眼下有难处,而我,恰好有能力,也愿意帮妈妈一把,顺便,达成我自己的目的。”
老鸨警惕地问:“什麽目的?”
“月隐。”
老鸨兀自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月隐?”
“不错。”卫璇语气斩钉截铁,“我要为他赎身。不是普通的赎买,是你要亲手销毁他在这里的所有契书和记录,从今往後,世上再无‘月隐’此人。他与你望仙楼,再无半点瓜葛。”
老鸨听到这个要求,下意识地道:“可,月隐他……我培养他花了很多心血,三小姐,您便是再喜欢他,也不能……”
“喜欢?”卫璇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妈妈以为我花费如此周折,是为了儿女私情?”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歌舞升平的假象,声音冷冽:
“京兆府的程主薄,与我母亲是旧相识,颇有几分香火情。”
卫璇淡淡道,“有些风声,旁人递不进去,我若想递,总能找到门路。有些事情的严重程度,往上递一句话,或许就能从‘彻查’变成‘敲打’。妈妈是明白人,当知道在这京城,很多时候,事情的走向,不在事情本身,而在上面怎麽看,想不想深究。”
老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仔细掂量着卫璇的话。
她试探道:“三小姐此言当真?”
“妈妈现在,除了信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卫璇不答反问,转过身来,语气依旧平静,“是抱着那棵‘摇钱树’一起沉船,还是舍了树,拿一笔现银,再得我一个承诺,尽力让这次的风波悄无声息地过去?
“妈妈,你是明白人。是树重要,还是栽树的园子重要,这账,不难算。
“更何况,我这笔钱,还能帮你暂时填上某些可能出现的‘窟窿’,不是吗?”
老鸨坐在椅子上,冷汗已经浸湿了後背的衣衫。
这位三小姐不仅知道隐秘,猜到了资金压力,甚至可能真有几分门路。
她看着卫璇,第一次在一个未及笄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如此可怕的洞悉一切的压力。
权衡,挣扎。
一边是巨大的利益和多年的心血,一边是身家性命和整个望仙楼的存亡。
这账,似乎确实不难算。
许久,老鸨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哑声开口道:“三小姐打算出多少?”
卫璇清晰地报出一个数字:“四千两。”
这个价格,远低于月隐的价值,甚至比不上那晚的拍卖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