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关云铮的小院说说笑笑,柳卿知到的时候章存舒刚泡好第二壶茶。
“这么巧,看来我来的时机恰好。”柳卿知笑了笑说道。
她此刻和平时不太一样。
在朝堂上她是冷情冷性只认法度的宰相,杀伐果决得让人怀疑她当的不是宰相是阎王。
前两个月涝灾时私吞赈灾粮款的那位早就在牢里死得不能再死了,权势滔天的地方官员,苍韫桢和她都最讨厌这种人。大厦已倾,手底下的猢狲还在吱哇乱叫,递上来喊冤、给自己摘干净的折子一日里没成高山也成丘陵,好像生怕这两个脾气不好的皇帝和宰相找不到他们的错处。
有些当官的对苍韫桢总有种误解,他们觉得她是女人,就会顾虑更多,忌惮更深,不敢像剔去腐肉一样一口气把所有的官员都料理干净,谁料苍韫桢想也不想就把这批叫屈喊冤的全斩了。柳卿知当时就坐在监斩台上,十几个人头落地眼睛也不眨一下。
苍韫桢下旨的时候说了什么?
“朕盯着办了这么些年的科举,真当朕无人可用吗?”
而彼时的她就站在台阶之下,与身后所有的官员穿着不同颜色的朝服,面色冰冷得像是立马要提刀去斩了那群乱臣贼子的项上人头。
而此刻她像个邻家姐姐。不穿朝服时她对衣着和颜色没什么讲究,只不过因为一路骑马,所以此刻还穿着窄袖。
其实她经常在苍韫桢面前展现出温和的这一面,但旁人确实很难见到这样的柳相。
冰冷无情是她镶嵌在脸上的假面。
连映起身坐到楚悯旁边,给柳卿知让出位置。
其实闻越更想逃跑,但确实是师姐去跟小悯一起坐秋千更合适,故而他只能如坐针毡地待在位置上,看柳卿知在他旁边坐下来。
柳卿知装作没看出他的不自在,闻越最猫嫌狗不待见的那几年还在朝安城,不巧,做过的丢脸事她几乎都见证过,会不自在也很正常。她从章存舒面前拿过为她准备的那盏茶,喝了一口才说:“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让你师弟当这个掌门了。”
章存舒也跟她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闻言若有所思道:“他怎么了?”
闻越也暂时把不自在抛诸脑后,摸着早就没有茶水的茶盏外沿偷,不是,光明正大地听。
柳卿知倒是不会跟章存舒一样谜语人,很直白地说道:“笑眯眯地戳人心窝子。”
闻越无端被口水呛了下,他一边咳一边对着看过来的两位大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心里想着:这也太直白了!
柳卿知继续喝茶:“姓严的最恼火这一套,膈应是真的,没法撒火也是真的,哎呀,他那个要气死的样子,想想就高兴。”
这下连章存舒都感到震惊了:“你现在说话像苍韫桢。”
柳卿知稍微收敛了一下不常出现在她脸上的幸灾乐祸:“头两年仙盟提议办集中教习的时候没提前知会朝廷,要不是我们接到消息先问起来,估计连个响也不会给我们听见,毕竟朝安城没有仙山。”
她说的“我们”自然是指她和苍韫桢。
章存舒点点头,接上她的话茬:“然后今年跟你们说了,就把主意打到归墟头上来了。”
闻越没忍住,笑出声来:“算盘打得够响的。”毕竟姓严的还没从朝安城动身,这边归墟就知道了,怎么不算是算盘打得响呢。
柳卿知神色淡淡:“头两年放在仙盟的时候没提过要观摩,今年放在归墟还没一个月呢,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章存舒随口道:“也可能没打什么主意,就是想耍个威风。”
然后……这会儿可能因为在归墟乱窜,遇到不少灭他威风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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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相当安静,守门的弟子也走了。关云铮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那个邪修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从他身上显出来的字也依旧在他上空漂浮着。
关云铮走近时那人终于动了动,只不过因为被捆缚得太紧,没能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谁?”
关云铮没回答他,那人又自嘲地笑了一声:“还能是谁。怎么,这阵法问出来的结果你们还不满意?”
关云铮走到他面前:“我不是天问中人。”
那人抬起头来看她:“是你?”
“是我。看来阵法的影响消散了,你现在很清醒。”关云铮垂眼看向他。
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一声:“你又想问什么?”
“被引魂的人都会死吗?”
“废话。”
“你们拿魂魄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对你动手,但你坦白与否都不影响你的结局。你不说,我会在下一次遇见鬼灯楼的人时再问,总有人会告诉我。”
“你遇见过很多我们的人?”
“多数都死了。”这句话半真半假,死确实都死了,但多数不是死在她手里。
“……有些拿来做成引魂香,其他的任凭消散。”
“你一直在天问的地界?”
“不久前才过来。”
“之前在哪?”
“镜溪城吧,你问多久之前?”
“你知不知道镜溪城前段时间死了三个鬼灯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