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什么事?”刘彻听到皇后二字,立刻睁开眼睛,他本也没睡着。
卫子夫小碎步上前,温柔致歉,“搅扰陛下了。”
刘彻顺着她的力道坐起来,歪靠在引枕上,“方才听到你说皇后?”
“是。皇后令人给妾送了一位女官过来,名唤白羽,妾安排她与阿荣一起管理芙蕖宫。”卫子夫的宫殿名唤芙蕖。
“阿荣?是叫胡荣吧?”
“陛下好记性,正是呢!阿荣能干,白羽细致,替妾把宫务打理得仅仅有条。”卫子夫脸上带笑,温柔如水。
“你呀!就是太好性!”刘彻点了点她的鼻子,“皇后这是送了个眼线过来啊!”
卫子夫笑而不语,继续给刘彻按摩手臂。
刘彻长臂一展,把人搂进怀中,“说你呢!朕一错眼,你就让人给欺负死!”
卫子夫伏在他胸膛上,勉力为自己辩解:“陛下误会了,妾知道的。白羽虽出身椒房殿,但颇有才干,妾令她为监察,阿荣做事力争在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况且……”
卫子夫翻身,与刘彻四目相对,“况且,用与不用,何时用,何时弃,不都在妾手中吗?”
刘彻若有所思,嘴上随意带了一句:“是吗?”
“正是呢。妾无不可对人言,皇后想知,妾绝无隐瞒。”
刘彻猛然起身,不理会卫子夫的剖白,大步往外走。“过几日再来看你!”
卫子夫立刻起身带着惶恐和小心,即便刘彻看不到,她也恭敬低头行礼,“恭送陛下。”
京兆府尹的祈求终于被听见,刘彻下令三日后结束辩经,依托辟雍原址,设立土门学宫。接收百家学子,朝廷通过考试选拔人才,进入个府衙为官。
原本降温的辩经台再度火热起来,学宫的祭酒还没有任命。“陛下将根据辩经结果选定祭酒”的传言甚嚣尘上,相信的人越来越多。
李宅,曹女紧张听着外头递进来的消息,请示道:“女君,明日就是最后一天,您去吗?”
“不去。”李茉摇头,“外头的消息知道就好,不要主动去打听。”
“哪里需要我们打听,自有人送上门来。”曹女敏锐感受到,如今正处在河中心,是往哪一边上岸,还是沉于水中,就看着关键几天了。但是曹女相信女君的判断,她逗趣道:“如今只要有个气派女娘往辩经台去,人人都以为是咱们李宅的人。”
自那日大殿辩经之后,李茉只见过刘彻,各家送上门的拜贴,也一律推脱。神秘带来猜测,各种猜测加深了神秘。
那卷献给刘彻的《洪荒》也被传抄,关于纸这种新式书写工具被大肆吹捧,纸张看不见经纬,天衣无缝,更证明李茉的才干。人们相信纸也是被织出来的,不然它为什么字形里有“纟”。
终于,未央宫颁布旨意,土门学宫祭酒为少府丞李茉,督学为博士董仲舒。
看到自己的名字与先贤并列在一起,李茉未有惶恐。我来了,我就是先贤,我就是历史。
第56章
祭酒是一把手,督学是二把手,平时祭酒主持土门学宫一切事物,但接受督学监督。若双方观点冲突,谁也不能说服谁,则可以上报皇帝。
这是汉宫以往从未有过的制度,上至丞相、下只县令,主官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力,相权甚至挟制皇权。
而李茉给出的建议方案是设立督学这个佐贰官,即便是自己,也无法把宫学,变成自家学说的一言堂。
这很符合刘彻的想法。刘彻想要的是外儒内法,只是儒家现在地位太低,他只能用皇权抬高。一统天下的胜利者秦朝,证明了法家的作用;祖父辈休养生息日渐国富民丰,证明了黄老之学的意义;剩下的学说,都只做过二把手,从没有哪家学说证明自己能够统御天下。
李茉呈上土门学宫招学生、招老师、考试、祭祀、日常运转等一系列规章制度,刘彻细细看过,笑道:“卿心胸宽广,功勋卓著,待学宫开课,朕当为你封侯。”
李茉作出一副感怀的样子:“臣第一次说出封侯的志向,先帝亦有期待……”
“是啊,父皇……”刘彻叹息,父皇对他太好了,为他废刘荣、杀周亚夫、立母后,把他一路扶上皇位。
“臣当日便发愿,愿以功劳封侯。若有朝一日得偿所愿,该是衣被天下、教化万民之时。”李茉先提要求,万一刘彻给她封侯的旨意上写的是她有仙缘,那她就要吐血了。
刘彻哈哈大笑,他就喜欢这样张扬、热烈的性格,好,这才是他的臣子,如同初升朝阳,光照万里!
刘彻当即与朝臣们商议,在太常准备的众多备选封号中,选中了“荆”字,然后独创性的填了一个贤,预备封李茉为荆贤侯。
朝臣再次哗然,“贤”字怎能轻易封赏。如今大汉的最高爵位是彻侯,刘彻登基之后为避讳姓名,改称列侯。列侯名多以郡县地名,少数以嘉、美、吉寓意的字,反正没有把贤字轻易给一个女娘的。
天啊!现在不仅儿郎们要在一个女娘手下读书求学,他们自己也要输给一个女娘吗?日后史书记载,后人会不会笑话大汉公卿,不如一个女娘!
许多人抱着这样的想法,纷纷求见刘彻,刘彻这里说不通,又去王太后、陈皇后、馆陶大长公主、平阳长公主、武安侯田蚡府上说项。
“笑话!老娘难道见不得女人好吗?”馆陶长公主府上流传出的这句话,让往几位位高权重女眷府上说项的人少了许多。顺带又得罪了王太后,王太后正准备抻一抻,多收些好处,压着皇帝改个封号。又不是不封,只是改封号,王太后自认这点儿面子是有的。
李茉听着纷纷扰扰的消息,感叹刘彻这么早放出封号,得偿所愿钓出一大群傻鱼。
“是否与窦太主处送礼,以表谢意?”曹女请示。
“心心相惜,不必言谢。待年节时,往公主府送新式布料、糖、茶等新奇之物,堂邑侯府送些贵重的。”李茉理解馆陶长公主为什么能善终了。父母兄弟死了,女儿被废了,她依然稳稳当当养面首,活到寿终正寝。这份大事上的精明,足以掩盖她平日贪财、弄权之流的毛病。
“听闻陛下还未下定决心为女君择什么封号,咱们是不是托人进言?”曹女又问。
“我们该托什么人呢?”李茉循循善诱。
曹女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回答:“咱们府上的旧人,如今只是低阶官吏,说不上话。与卫夫人有旧,可她身处后宫,交情不深,不敢托付;甜阿姊的夫婿公孙敖常伴陛下左右,是个人选;少府令姬岭素来赏识女君,也是人选。”
“你说的这两个人选,有多大把握说服他们为我进言呢?你准备拿出怎样的筹码?”
曹女想了想,不甘心的道:“李宅素来与两家交好,难道不能守望相助吗?”
“生死大事、朝堂政见或许能试一试,区区一个封号,没有必要。不管什么封号,都是列侯,何必求全?”李茉笑道:“如今我风头正盛,附庸而来的人如过江之鲫,此时正好看一看,谁是真的信服我。”
曹女赞叹:“女君运筹帷幄,有萧相国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