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厘目光被刺目的眼光照得发疼,她停顿片刻,拽着柏然到旁边林荫树下乘凉。
“所以厘厘,你真的要参加IPOM啊?”
柏然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叉腰,象征性地用手给自己扇风,“身体能吃得消吗?”
又是上课又是准备比赛,还加了外面的工作室,把人劈成三瓣也不够用啊。
一万句定义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姜厘始终保持着习惯性的微笑,十分得体地收下每一份流于表面的关心。
窗外是那座城市惯有的阴雨,不禁让人合理怀疑这个世界将永远停步于坏天气,并且为了这个怀疑而失去呼吸的力气。
她把视线移向房间里唯一的、流动的色彩。
电视上放着一个小镇的纪录片,阳光泼满大地,绿草地上有个牛奶厂,站在奶场的山坡上,可以俯视灰砖白墙的老镇。
姜厘不太记得当时身边是谁,但记得自己说想要喝牛奶。
很快,好几盒包装精致的牛奶就被放到她面前。
然后她又听见自己说,不是这种。
接着又道歉,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为难人。
在所有人终于评估完她的实际价值或许将要因为右手受伤而大打折扣之后,病房重归安静。
门外却还闹着,听声音是舅舅和舅妈被保镖拦住,气急败坏地喊她这个忘恩负义的杀人犯,主旨是要她赔钱赔命,之后就是姜厘这辈子都难以复述出口的辱骂。
姜厘联系了小安。
“我要走了。”她说。
自生病住院到出院,再接着遭受事故伤了手,这半年全躺医院里了。
心理医生面诊之后,给出的评估结果并不美妙。
小安问她想要去哪,悲愤且义气地表示,可以拼了命让她去任何一个地方。作为一个上课就已耗费了所有灵气的低精力人士,柏然想想都叹了口气。
“陈屹泽那个工作室先不去了,当下的重点是参加IPOM,”姜厘揉了揉干燥的鼻腔,抽出张湿巾蒙住鼻子大口呼吸,“受不了了,B市怎么这么干啊。”
已经好几天湿度都将将维持在15度,她真的感觉自己快自燃了,附近光消防车的声音都听了不下三次。
“没办法,我们这里就是这样,来年春天更惨,一边下柳絮雪,一边干得要命。”柏然早已习惯,抬眼望向不远处,“最惨的是半小时后我们将面临第一次体测。”
姜厘当真思考了好半天,好笑地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
手脚有些凉,很想晒晒太阳。
她再一次看向电视,同时对手机里的小安说话。
“稍后我发一个地名给你,你帮我看看是否有老屋出售,我想去养老。”
小安嚎啕大哭,连连答应下来,“姐!只要你不是要买坟,我都给你看!”
很难开口,差点就颓丧得快要活不下去,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却还记得曾经心爱的那本书上写过的话。
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算真正活着。
就是这么来的。
遇到陈屹泽是意料之外。
秦晴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里已经是一段不愿再回首的历史。
看他的反应,似乎已经不记得当年的告白。
姜厘这个人也无法成为少年情愫的续集,所以没有相认的必要。
如今再见,陈屹泽已经生长得很好,似乎经历过一场灾难,让他成长为一个稳重可靠的泽年,很扛得住事儿。
虽然记性不太好就是了。
姜厘在心中腹诽良久,抬眼发现陈屹泽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哎。”姜厘故意出声。五道口体育学院发力了。
男生每年体测三千米,女生一千五,甚至不会游泳不能毕业,一读一个体育生。
搞得柏然现在出门见到漂亮妹妹都想耍流氓:妹妹喜欢体育生吗?我上过几节体育课。
认命活动着脚踝,柏然周身死意渐浓,“我倒是不怕跑这一千五,但游泳真的不行。”
姜厘记得柏然跟自己说过她小学时差点溺水的事件,安抚地拍了拍女生的背,也迟缓地叹了声。
“我不怕游泳,我怕跑步。”
她小学时在游泳馆学过游泳,虽然有可能早就忘了,但显然现在的长跑才是最应该让人担心的。
从小到大,中考的800米仍旧是她跑步的最远记录。
姜厘望着硕大的操场,小脸已经吓得煞白。
“你俩干啥呢?”
不远处,徐轻川提着两瓶矿泉水悠哉悠哉地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