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精力也是人生存的根本,但对比其他法器而言,无需使用灵气已是降低了一大截门槛,更别说不对境界设限了。
天问的寻常法器必对使用者修为设限,不抵达筑基后期断然无法使用,因为‘问’必须设限,如若触碰禁忌,必然付出代价,境界过低之人定然承受不起此等代价。
父亲作为天问掌门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怎么会做出不设限的法器给云铮?
她也才初入门啊。
楚泽枫走在前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地说:“所有代价转嫁我身。”
楚恽惊住了,本就拿着信件顾不上低头,此刻更是因一时没注意脚下石砖缝隙,险些崴了一脚。
楚泽枫听见动静,终于回头看了他这个鲜少如此不沉稳的儿子一眼。
失去七情之后的目光总是似人非人,楚恽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自从叔父去世便再也没奢求过看到父亲眼中的情绪波动。
可此刻那目光……那目光分明……
楚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眶像被人点着了,倏地滚烫起来。
因为小悯是叔父之后第二个天才,而小悯已经承担了问天的代价。
将隐可卜算可回溯,而小悯与云铮关系很好,甚至偶尔回信时提起过,云铮不愿让她经常卜算。
若是把将隐交给云铮,诸多困惑都能被将隐解决,而将隐运作并非没有代价,只是全都被父亲……转嫁到了他身上。
父亲依旧是那个父亲,他也绝不会让小悯成为下一个叔父。
……
楚恽跟在楚泽枫身后往关押了那名邪修的地方走:“父亲怎么忽然要提审那邪修?”
楚泽枫情绪平淡:“方才起了一卦,那邪修身上有些事尚未审出来。”
楚恽皱起眉,天问的审问阵法是从建派之初传承下来的,历代掌门也会时常改进,按理来说没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除非……
“那人自己也不‘知’此事?”楚恽问道。
有时人们会把看过、知晓过的事情忘却,虽然这些事仍旧在记忆深处,但天问的审问法阵是没有办法问出这些的。
父亲起卦算过又这样说,那一定是这种情况了。
可记忆之事……难道要动用溯洄?
只见他父亲干脆利落地走进那关押处,又趁那人反应不及,迅捷地把一个微型阵法印在他眉心灵台。
灵气其实有颜色,山川湖海中的灵气与鸟兽生灵携带的灵气,天然是两种颜色。
而调用溯洄的力量时,使用的灵气并非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颜色也毫不相似。
溯洄的灵气是死灵,由附着于魂魄之上的一点残存记忆转化而成,颜色如烟似雾,不了解之人乍见此景容易以为是什么……歪门邪道。
眼前的邪修显然便是这样想的,估计只当过跑动的猪没见过猪肉,被雾气般的灵气吓得脸色煞白,要不是被束缚得死死的,怕是能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几里地。
父亲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邪修的神色逐渐从惊恐转为茫然,心知这是溯洄的记忆回溯起了作用,此人正在见证一段自己都倍感陌生的记忆。
回溯记忆的速度比记忆被储存时的速度快许多,顷刻之间父亲便看完了全部的回忆,转过身来看向楚恽。
楚恽下意识收敛自己脸上的神情:“父亲,可看到想要的了?”
楚泽枫点头,率先一步走出此地,示意楚恽跟上。
“是关于心魔引的事,他先前听人说起过,但没放在心上,方才用了些手段抽取出了这段记忆。”楚泽枫直来直往地把方才的事说了个大概。
楚恽陡然被这么重大的消息砸中,一时都懵了,很想知道他父亲怎么能如此平淡,一想又失语了,好半晌才说:“那可要写信告诉小悯?”
一直走在前方的楚泽枫忽然转过身来,往楚恽身后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楚恽不明所以地跟着转过身,身后空无一人,连花草树木也无:“怎么了父亲?”
谁料楚泽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身后的一处位置,说道:“不必,她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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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铮猛地回神,险些被自己下意识倒吸的那口气呛着,在风里咳了半天,才拍着胸口看向一旁神色担忧的楚悯:“我看到的似乎并非你父亲的记忆。”
楚悯一愣:“那会是谁?难道是我兄长?”
可这回信的字迹分明是父亲的,难道兄长也接触过,所以给了将隐连接上的可能?
关云铮实在是被套娃般的记忆套晕了,这会儿脑子被庞大的信息量撑得要炸了,实在是难以继续忍受,正打算同楚悯说回苍生道的院子,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她此刻并不十分想听见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我院子外做什么?”凌风起在两人身后问道。
关云铮脑子里一瞬间滚过一大片侮辱性不强但攻击性极高的话,隐忍地转过身:“凌师伯。”
楚悯跟着行了个礼:“凌先生。”
凌风起依旧是那副臭脸,抱着貂走过来时看清是关云铮,脸上的神情又臭又别扭,像是看见了欠他钱但又救过他命的人一样。
关云铮:您这么大岁数了何时能学会表情管理。
凌风起一走近立刻皱起眉头,随即目光不太礼貌地在关云铮脸上停留打量了一会儿,关云铮被他看得也想皱眉,就听面前这臭脾气师伯问道:“又受伤了?”
关云铮一愣,随即意识到是凌晨章存舒给的那罐药,她本来觉得脸上那点剐蹭虽然看着红但没破皮,便可以不用管,但师父都特意送药过来了,因此最后还是把药抹上了。
这都大半日过去了,按理来说没味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