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得胜的牙关咬得死死的,仿佛在咬闻熹的血肉,漫天飞雪之下,他并不觉得冷,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翻涌沸腾。
自从那日被凤御北遣散,何得胜就恍惚着回了老家。
可是,他已经没有家了。
爹娘的坟上长满荒草,妻儿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何得胜在破烂的茅草房里住了多半年,每日醉生梦死。
直到一天夜里,他梦到阿喜妹给他托梦,说他要是继续这样活下去,自己就是救了个无能的大混蛋!
何得胜猛然清醒,第二日他买了壶酒,一边喝一边给爹娘把坟头草拔了个干净,然后就背着行李离开了故乡。
从此以后,他活着就只有一个目的,为妻儿报仇!
所以,他一路向西走,听说那南盟军师逃入西疆避难。
某一夜途经一处密林,夜里休息时他被毒蛇咬伤,幸得附近村子的樵夫所救,修养好身体后,何得胜本欲继续向西,而这时,瘟疫爆发了,闻熹起兵造反了。
何得胜无奈,只得停下向西的步伐。
那一日,他在帮樵夫打柴的林子深处,捡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何得胜好歹曾经也在朝为官,一眼就认出此人乃鸾凤陛下的亲信——燕问澜。
而就在前不久,他通过多方打听,知道西疆此次发动战争的十皇子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去了南盟,更是在南盟大军溃败后回到西疆。
通过画像,何得胜遮住他的半张脸只看眉眼,确定闻熹就是当年挑唆南盟进攻鸾凤的军师,也是杀害他妻儿的罪魁祸首!
看着燕问澜满是血糊糊的脸庞,何得胜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不知道燕问澜同凤御北说了什么,但他确实被谢大人亲自召见过后,安排到一个在凤御北身边看守营帐的差事。
无论是谢知沧还是凤御北,都没有再提他曾经为官又因行刺御驾被贬的事儿。
何得胜感激不尽。
他深知只靠自己一人根本不可能刺杀得了闻熹,所以他只能加入鸾凤大军,才有机会报妻儿的血仇!
听到营帐内要发动总攻的消息,何得胜比任何人都激动。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一直在等……
*
裴拜野弹了弹信封上沾染的雪花,把窗子开得更大一些,让鹰使进来啄食桌上的肉块。
小家伙大概通些人性,扑棱着翅膀表达感激过后,就忙不迭飞进来用餐。
裴拜野合紧窗子,点燃一支蜡烛照亮桌案上一小块地方。
游戏里的时间过得飞快,他前天登入还是小雪簌簌,今日再一进来已经是大雪翩翩。
凤御北给他信件隔着的时间越来越久,平时没了信件,裴拜野就懒得登入。
第四赛段为了保障竞争公平性,对所有玩家都关闭了云游功能,他若想见凤御北,还真的就只能指望着这隔三差五的信件。
如果系统没提示有需要他处理的公务,裴拜野便只等着系统邮箱显示【凤御北来信】时,他才马不停蹄地登入游戏。
这次的来信内容极其简短,像是凤御北匆匆写下。
虽然还是以往的那一套流程,但裴拜野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凤御北像是有什么急事要离开家的大人,随手扯两句闲篇儿糊弄他这个小孩。
可惜陛下忘记了,在二人的相处中,裴拜野才往往扮演那个大人的角色。
照常给凤御北回了信,可是这一次随着鹰使带着信件飞走,裴拜野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重。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必须采取应对措施!
这个游戏里,裴拜野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凤御北。
终于,在第三次批复公文把官员名字称呼错误后,裴拜野放下手中笔。
他撩开衣袍,从官府后院里随便牵来一匹马,向着城门疾驰而去。
身后,发现他要离开湘州城的暗卫打马狂追,但裴拜野依旧不为所动。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去见凤御北,一定要去!搭上再多人的性命也不惜!
当他行至城门口时,迎面撞上了一名穿着厚重棉服的报信官,他戴着歪斜的棉帽,穿着裴拜野送去西疆的棉服军靴,胯下骏马也是铁骑营才会配备的高大马种。
尤其马头的当卢还印着青鸾军的标识。
裴拜野猛地勒马,让那人即刻停住。
这样的装束,这浑身的血,是西疆战场来的士兵,而且是凤御北的亲兵,他不会认错!
他要知道西线的战事,他要知道关于凤御北的信息,全部!
可是那人就像是没长耳朵一般,全然忽视了裴拜野的声音。
他骑着马,就这么跑着,加快速度地跑着。
裴拜野一咬牙,调转马头追着那名报信官而去。
终于,报信官在襄安郡主府门前停下。
他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样,跌跌撞撞地跑进郡主府,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裴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