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当日入京来而的红衣珠饰,一步一莲地从殿门向着台上的鸾凤陛下走去,行至台下,俯身遥遥一拜。
等到闻铎拜伏下身,凤御北才缓缓自御座起身,行至闻铎身前。
身后的王公公捧着嘉封的宝册、金冠和玉印。
“起——”随着王公公一声吆喝,闻铎抬起上半身,温顺地垂着脑袋跪在凤御北身前。
凤御北捧起金冠,稳稳扣在闻铎的头上。
“臣谢陛下隆恩,臣定当尽忠职守,结草衔环,以报鸾凤与陛下恩德。”
“闻国主平身。”
凤御北伸出双手到闻铎面前,闻铎会意,粲然一笑,瘦得突出指骨的手搭着凤御北的掌心,借力站起身来。
即便只是一点点的接触,凤御北都被他嶙峋的骨头硌得手心疼。
“多谢陛下关怀……咳咳……”
闻铎一起身,就咳得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咳出来,凤御北本来立马就要抽回手,但看闻铎没了他的支撑就要摔倒在地的样子,只能冷脸继续任他抓着手,浑身颤抖地咳嗽。
闻铎是凤御北所见的第一个身子如此柔弱之人,比当年的凤御宣还要孱弱,据说本来娘胎里就有弱症,后来又被人下过药伤了根本,因此身子羸弱不堪。
可惜,凤御北不知道的是,他是好心,不愿失了国与国之间的体面,但闻铎却在不知不觉间调整了身子朝向,让外人看来好似他与凤御北十分亲近地靠着。
二人如此亲昵贴近的动作,再加上闻铎一身似火嫁衣般的朝服和凤御北为行册封礼特意穿着的黑红色冠冕吉服……
真是越看越觉得像大婚!
裴拜野躲在侧殿里,看着金銮殿上的画面,愈发面沉如水。
和吴宗耀那个空有皮囊没有脑子的蠢货不同,闻铎能在一众皇子倾轧斗争中夺得皇位,显然谋略不俗,狠戾不输,而他又有西疆人一贯眉眼浓重的精致面容,配上一身舞娘似的破朝服,这不是当众勾引他家陛下是什么?
裴拜野怨念的目光透过屏风去看,发现这孙子居然还敢冲着凤御北笑?
还笑得那么恶心又谄媚。
对裴拜野而言,这一幕也太扎眼了!
他只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掰断闻铎那双扒着他家陛下手臂的爪子!
惊天动地地咳嗽了一阵,闻铎确定在外人眼中他与凤御北的关系已经足够亲近,这才止息了咳嗽声,欲福身向凤御北道歉。
凤御北此时也觉察到,自己被人不着痕迹地利用了一把,心里当然不高兴,他冷冷开口,“不必再拜,闻国主若是咳完了,烦请放开朕的手臂。”
闻铎此时像是终于发现自己的失礼,忙松开凤御北的手腕,语无伦次,“请陛下恕罪,臣……臣……”
“无妨。”仪式还未进行完毕,凤御北当然不会因此降罪于闻铎,他甚至不能表现出自己知晓了闻铎想法意图的意思,因为如果这样,在别人看来只会是欲盖弥彰。
“赐尔宝册,赐尔宝印,封尔为主,协而治域。”边说,凤御北边将金册玉印一左一右放到凤御北手中。
“臣闻铎,谨遵圣旨。”
“日后必定佑鸾凤之子民,护鸾凤之疆域,敬鸾凤之天地,尊陛下以衷忠心。”
闻铎持金册玉印,对凤御北再行三跪九叩之礼,如此一番,才算最终礼成。
临下朝前,凤御北正欲起身离去,台下的西疆国主闻铎突然有事启奏。
“陛下,西疆的格桑花开得正好,若陛下有意,可来赏之。”
鸾凤大臣一听这放屁一样的启奏,白眼忍不住翻得老高。
这闻铎怕不是有病,这种针尖大小的事也有必要在朝堂上说吗?他怎么不上奏折写封八百字请帖呢?
凤御北离开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身,只回了一句“若有机会,朕会去看的”,便快步离开了金銮殿。
看着凤御北的背影良久,闻铎才舍得收回目光。
直到出了皇宫登上马车,他仍旧在痴痴盯着刚刚被凤御北扶搀扶着的手。
突然,一道欢快的声音打破车内的安静。
“嗨,皇兄,看什么呢?”闻熹一张带着金面具的俊脸凑到闻铎跟前,笑嘻嘻地道,“分开这么久,皇兄有没有想我?”
闻铎勾起唇,温柔一笑,将闻熹揽在怀里,“当然,最想阿熹了。”
“西疆距离凤还路途遥远,阿熹赶过来有没有受累受苦?”闻铎明明自己身体也不好,但还是最先关心闻熹。
“那哪里会?皇兄给我安排那么多人伺候,恨不得吃饭都有人喂着。”闻熹和闻铎打趣。
“咳咳,那就好。”闻铎听到闻熹没事,这才亲亲热热地拉着幼弟的手,高兴地开口,“阿熹,方才鸾凤的陛下已经为我册封加冠,从今往后我就是西疆真正的国主了。”
“再也不会有人否定我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们了。”
闻铎说得高兴,但听在闻熹耳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皇兄,我说过,你不需要入京求凤御北嘉封的。”闻熹沉下眼眸,手指在衣袖里掐得青白泛紫。
“阿熹,不可直呼陛下名讳,你呀……”闻铎点了点闻熹的额头,“你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口无遮拦,迟早要出事的。”
闻熹刚打算反驳,就听到闻铎又开口问,“皇兄派给你的身边的那帮人,之前和现在怎么没见你带着来?”
闻熹噎了一下,那群人现在要么嘴硬的落在凤御北被严刑逼供,要么估计已经走过奈何桥去投胎去了。
“他们……我之前去湘州城游历,那里山匪猖獗,路途难行,又正赶上水匪侵扰,所以……”闻熹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乖巧地支支吾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