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沧听着,一挑眉,看向大厅正中间盖着白布的那具尸体。
循着尸体坠落的痕迹向上看去,那是一间装饰得极好的客房,甚至门口还挂了块牌匾,上书“及第阁”。
传言,曾有前前后后加起来,那间屋子里出过二十多位状元,是一块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
可惜,今日偏偏见了血。
谢知沧环视一圈,挨个走到六具尸体旁掀开白布看了眼他们的死状,随即脚尖一勾,扯出来一把凳子,横刀立马地坐在了大堂中央。
方才还闹哄哄的福源楼瞬间落针可闻。
见状,几个长史互相看着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的法子没有错。
对于谢知沧而言,探案并不是他的长处,几位长史请他来此地,也是希望有个大人物能来主持大局,并不是希望谢知沧来查明案情。
天干营的人很快就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只留下几位州府官员,以及福源楼的福老板和十几个店小二。
福老板人如其名,矮胖矮胖的很有富态,金镯子金链子金扳指一样不少。
谢知沧从没见过这么晃他眼睛的装扮,随即有点不想和这个福老板说话,但福老板看到他,就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短粗的五指死死抓上谢知沧的衣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青天大老爷,求您做做主啊,我这里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地方啊!”
“都是他们不小心自己摔死的,都是他们自己啊!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啊!”
“我这小破店开了祖上几代,怎么偏偏就今日出了事儿呢?若是,若是砸了招牌……百年之后,我哪里还有脸面去面对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啊!”
“大人,官老爷,求您快——”
“闭嘴。”谢知沧面无表情地将剑尖抵上福老板喋喋不休的嘴唇,只要福老板再多说一句话,他的唇就会被割开。
“我,我……”福老板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连后退,慌乱中他的手似乎摸到了另一个人的手,冰凉的,僵直的。
一只死人的手。
“啊——!”
……
谢知沧看着几个仵作在场地中央忙里忙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他现在有点犯困,别说面对六具尸体了,面对乱葬岗里堆起来的六十具尸体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扒完饭。
“叮——”耳力极好的谢知沧听到一声珠子滚落的清脆响声,随即立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
一抹暖黄色的衣角消失在顶楼的转角处。
谢知沧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的后腰处别着一把匕首,白玉制成的柄。
“咳咳,你们在此处继续搜查,本官去二楼和三楼再仔细查一遍。”谢知沧随便扯了个借口就开溜,反正他说的话也没人敢反驳。
走上二楼,装模作样地巡视了一圈,谢知沧又上了三楼。
虽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一起命案,但福源楼的客房依旧挤得满满当当。
待到春日宴过后,就是乡试的日子。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退出。
反正,死的也不是他们,他们才不会像那几个人那样愚蠢地从楼上摔下去!
谢知沧看着三楼的每一间客房门内都人影憧憧,房门紧闭,便知自己要找的人不在那里。
最后,他将目光移向刚刚发生命案的“及第阁”。
谢知沧向下看了一眼,众人都聚集在几具尸体旁,并没有人向上面看,于是一闪身便进了及第阁的门。
果不其然,一道暖黄色的身影已经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等着他。
“臣谢知沧,见过陛下,陛下千秋万岁!”
凤御北转过身,熟练地把帷帽的遮面帘用顶上的小钩子勾住,露出自己的面容。
“起来吧。”凤御北笑了一下,指了指另一只凳子,“这里没有外人,坐着说。”
谢知沧放松地坐在凳子上,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去和燕问澜告状,说凤清安伤病未好就偷偷跑出门来。”
“……”
见色忘友的东西!
凤御北看着谢知沧提起燕问澜时勾起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想着。
“查出什么了吗?”凤御北转移话题,果然谢知沧立马跟着偏移。
“我不知道他们查得如何,但我有查出一个疑点。”谢知沧虽然不是专门验尸的仵作,但作为天干营的指挥使,能对着尸山血海大口扒拉饭的狠角儿,他对死人是再熟悉不过的。
“哦?朕也看出了一些疑点,不若我们一起写下来?”凤御北饶有兴味地取过桌上的笔墨纸砚。
这处地方原来住的是一位极负盛名的大才子,自然不缺文房里的东西。
说来,这位大才子不仅才华横溢,家族势力更是显赫。
可以说,这人生来便是奔着名流千古去的,但如今,却变做了楼阁下的一具尸体,再不能作诗赋词。
谢知沧接过凤御北递来的纸笔,把自己的疑窦写在上面,他一抬头,只见凤御北也写好了。
二人一对,发现他们写的东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