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拍不打紧,裴知鹤身体猛地向上绷紧。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严令蘅惊呼一声,瞬间坐不稳,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转而撑在他坚实滚烫的胸口处。
视线重获自由,裴知鹤一眼便瞧见了上方的人。
女子云鬓微乱,香汗涔涔,面色绯红如霞,柳眉因不适而轻蹙,贝齿下意识地咬住饱满的下唇,眼波潋滟,氤氲着水汽与一丝倔强,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风情。
严令蘅抬眼瞪他,却撞入他更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夫人既已演示完毕,”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臂猛地环住她,一个利落的天旋地转,便再次夺回主导权,“接下来,该让为夫尽心竭力了。”
红帐摇曳,被翻红浪。
这一夜,她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何为颠鸾倒凤。
直至窗外天色透出熹微晨光,帐内激荡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沐浴后,严令蘅懒懒瘫在锦被中,浑身酸软无力,心下暗啐:原只想浅尝辄止,品个咸淡。怎就没把持住,竟吃撑了。
她正昏昏欲睡,裴知鹤却侧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语调带着事后的慵懒,还有几许得意询问:“夫人昨夜验看,为夫这副皮囊,可还堪用?总非那等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吧?”
严令蘅眼皮都懒得抬,她确实是食髓知味,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岂肯让这家伙如此得意。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咸不淡地评价:“尚可。”
裴知鹤扬眉,侧身支着下巴看过来。见她虽倦怠,却并无不堪承受的脆弱,反像一朵被雨露充分滋润后的海棠,愈发鲜艳几分。
他心中暗讶于将门之女的体魄与柔韧,自己昨夜那般铆足劲证明“实力”,她竟也只是略有疲色。这初次便如此,日后床笫之间,怕是更有得较量,而且滋味会更好。
思及此,他心底竟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与蠢动。
“看来夫人还未尽兴?”他指尖卷起她一缕散发,语气带着试探与未尽之意,“长夜虽过,晨光正好,不如我们——”
方才那一番,两人如同较量武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变幻不定,仿佛不知疲倦。竟在不断的争夺与磨合中,寻到了身心契合。
“呵。”严令蘅冷笑一声,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被挑起。
心底暗道:‘怕了你不成?老娘武将之女的底子,累是累,但还能输给你个药罐子?’
她睁开眼,斜睨着他,语气带着挑衅和破罐破摔的豪横:“那敢情好,最好大干特干,直战到日上三竿!等会儿你娘派人来请安,见我俩迟迟不至,问起来——”
她故意拖长音,笑得恶劣,“就让丫鬟去回话,说‘三爷与三奶奶正在白日宣淫,且是公子极力邀约,兴致正浓,酣战未休’。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下不来台、被家法伺候的是谁!”
裴知鹤:“……”
他满腔的旖旎心思和跃跃欲试,瞬间被这番简单粗暴的言论,浇了个透心凉。一想到那场景可能引发的轩然大波,以及家中长辈们的脸色,他顿时什么兴致都没了。
男人默默收回手,偃旗息鼓,老老实实躺平,“睡吧。”
世界总算清净了。
可惜这份清净并未持续多久。
天刚蒙蒙亮,门外便传来丫鬟小心翼翼的叩门声与低唤:“三爷,三奶奶,该起身了,今日要去敬茶请安。”
严令蘅被从深眠中强行拽出,一股浓重的起床气瞬间顶了上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偏偏一抬眼,就看见昨夜那位在窗外“听墙角”的魏嬷嬷,此刻正板着一张脸,像个门神似的杵在外间,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视着屋内。
她正指挥着陪嫁过来的秋月等人,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带着居高临下的挑剔:“这衣裳的熏香不对,相爷不喜此等浓香。你们丫鬟的发髻也得改,需得更庄重些。既入了裴府,一切便得按裴家的规矩来,莫再带些小门小户的习气……”
字字句句,都在贬斥她将军府的教养。
严令蘅心头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她在将军府时,即便早起也是练武强身,何曾被人像押解犯人一样催着去请安?还要受被指摘规矩的窝囊气。人还没见着,下马威倒先隔空砸来了!
昨晚那点睡了裴知鹤的微妙快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一把掀开帐幔,冷眼扫过外间那抹挺直的身影,丝毫没有忍让的意思,沉声道:“魏嬷嬷倒是勤勉,天不亮就来指点江山了。怎么,是觉着我将军府出来的丫鬟,连伺候主子梳洗更衣这等小事都做不利索?”
“还有相爷喜欢什么熏香,你跟我说什么,我屋里的丫鬟又不去伺候相爷。还是说你们丞相府有什么暗藏的规矩,魏嬷嬷这是在暗示我,要把我这个儿媳的丫鬟跟公爹牵扯上?”
外间,魏嬷嬷脸色瞬间一沉,布满细纹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心中暗啐:‘果然是泥腿子家养出的野丫头,粗鄙无状,毫无规矩。竟敢掰扯相爷,真真是反了天了!’
她强压下心头火气,硬生生挤出一丝刻板的笑意,语气却依旧硬邦邦的:“县主言重了。老奴岂敢指点江山,不过是奉老夫人之命,前来提点一二,以免失了礼数,反叫旁人笑话咱们裴家没规矩。”
她心下冷哼:‘此刻且不与你这黄毛丫头计较,免得误了时辰,倒让你逮着由头把过错推到老身头上。待到了前厅,见了老夫人,老身定要狠狠告上一状。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她不再多看严令蘅,依旧摆谱指挥着秋月等人:“动作都快着些,莫要磨蹭。妆发首饰务必端庄得体,不可过于艳丽轻浮,失了新妇的稳重。”
严令蘅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夹枪带棒,她冷笑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身旁的男人轻轻按住了手腕。
裴知鹤已穿戴整齐,一身靛蓝色常服更衬得他清俊出尘。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对魏嬷嬷淡淡道:“有劳嬷嬷费心。时辰尚可,不必过于催促,免得忙中出错。”
他这话虽说得平和,却隐隐透出一丝回护之意,也让魏嬷嬷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稍稍一滞。
魏嬷嬷忙敛身行礼,语气恭敬了些:“是,三爷说得是。”
但她低垂的眼眸里,却飞快地闪过不甘与怨怼。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才一晚上就把爷们儿迷住了,都开始替她说话了。
严令蘅甩开裴知鹤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骂道:‘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家的破规矩,哪来这么多糟心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