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功夫,桌上只剩两双。
赵茹安在后头收钱,笑得脸都红。
“妈,您这摊行啊。”
“行不行看天。风一大,人就少。”
沈若棠抬头,远处天灰。
那灰压得低,像要落雪。
“冬天不怕风大,就怕没火。”
下午风更猛,鞋摊边的火盆里炭火被吹得直冒烟。
沈若棠伸手一拨,烟呛进喉咙,
她没咳,抬头看天边那团灰。
有个男人踩着脚印走来,衣服结了霜。
“沈嫂子,这鞋结实不?”
“穿坏了拿来补。”
“补要钱?”
“不收。”
那人笑,“那我买俩。”
她一边装袋一边说:“鞋能补,脸补不回。”
那人一愣,没明白,笑着走。
赵茹安抬头:“妈,您这话咋听着怪?”
“怪啥,人得留点脸。”
她说完,又低头缝鞋。
夜里摊收得慢。
街上风小了,地面结霜。
沈若棠提着鞋袋往家走,脚底“咯吱”一声一声。
她走到巷口,看见有个小子赤脚蹲墙角。
脚趾冻得紫。
她皱眉,走过去,把鞋袋放在地上,
翻出一双小号的,塞过去。
那孩子瞪眼:“我没钱。”
“脚有就行。”
说完转身走。
回到家,屋里火还亮。
赵茹安趴在桌上,账本摊开,手上是笔印。
沈若棠把袋子放下,“今天卖完。”
“这么快?”
“人脚多。”
赵茹安笑出声,抬头道:“妈,您是不是也该歇歇?”
沈若棠摇头,坐下,火光照在她脸上,
“歇早了,手就生。”
“您就不能松口气?”
“我这人啊,一松口气就喘不上气。”
镇上这年冬天格外冷。
早上五点钟天还黑,街灯亮一半,风把尘土刮成灰带。
沈若棠推着小车去集上,鞋摊摆在铁匠铺旁边。
铁匠一锤下去,火星一闪,铁味混着煤烟。
她脚底踩着一摊冰,咯吱作响,鞋摊的布被风吹起,打在腿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