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全是冻痕,针一扎一针都带血。
可每穿一线,线就暖一点。
“鞋底厚点,人心就不怕凉。”
她低声念着,就像对自己说。
上午人来得慢。
太阳刚露头,街上才热闹。
一个穿呢大衣的男人从人堆里挤出来,手上戴着皮手套,一看就不是镇上人。
“沈嫂子吧?听说你鞋卖得好。”
沈若棠抬头,打量他一眼,没笑:“听谁说的?”
“供销行的人。”那人笑得客气,“我在城里做鞋行的,打算收点手工货,挂我们店铺里卖。您这鞋底厚、线密、活儿细,我一眼就看出来是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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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多少?”
“先来五十双。价您开。”
沈若棠手一停,针头在布面上闪了光:“五十双?我一双一双做的。”
“所以我才来谈长期的。”那人从怀里掏出本子,利落翻页,“我给您八毛一双,量大、结算快。”
沈若棠没动。
那价比她卖给老百姓的便宜整整两毛。
那人见她不吭声,又笑:“您算算,八毛五十双,一天就能出四十块。镇上谁能有这钱?”
沈若棠抬头,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八毛一双,您还得挣钱,那顾客买的时候花几块?
我这鞋子是给脚穿的,不是给人挣皮子的。”
那人一愣,笑意微僵:“沈嫂子,您也太守旧。现在讲的是规模,不是手艺。”
沈若棠慢条斯理地把针线收紧,“手艺慢,脚底不漏风;钱来急,心先破。”
“啥意思?”
“意思是——我针脚慢,钱来急不干。”
她抬起头,目光冷静得让人不敢接。
那人笑不出来了,讪讪合上本子:“沈嫂子,这世道变了。”
“世道变就让它变,我这手没变。”
沈若棠头也不抬,继续缝鞋。
针进布、出布的声音一下一下,像火里的铁声。
中午风大,街口的雪被卷上天。
那男人走远了,摊前的顾客又围上来。
“沈嫂子,今天还有四十码的吗?”
“有,刚缝的。”
“您这鞋贵两毛,可穿得实。”
“鞋贵不贵,看走路疼不疼。”
有人笑着接话,“还是沈嫂子说话有理。”
一阵笑声散开。
她没笑,只抬头看那一圈脚印,深浅不一,全印在摊前的雪上。
她心里踏实。
下午,赵茹安提着饭盒来。
“妈,您那鞋行的事我听说了,他跑供销行抱怨,说您死脑筋。”
沈若棠淡淡:“那就让他死嘴。”
“要是别人,也许就答应了。”
“答应了就得改手法。鞋底变薄,线少两针,省工就多赚。
赚快了,脚就疼。”
她说着,又拿起鞋底,针线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