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松手,反而用拇指在那光洁细腻的手背上缓缓摩挲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
帐内的炭火爆开一朵小小的火花,出“噼啪”一声轻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深潭,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辩驳的重量。
“以前想不清楚,如今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都要,又如何?”
那句“我都要,又如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苏念晚的心猛地一缩。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更紧,那股子蛮横的力道,让她明白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与慌乱,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将军别再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一介弃妇,蒲柳之姿,早已是人老珠黄,又怎比得那……”
她想说,又怎比得那草原上如同烈日般娇艳的小公主,又怎比得那位冰雪聪明、风华正茂的女状元,更不用提宫里那位身份尊贵、痴心一片的郡主。
她们都那么年轻,那么美好,像含苞待放的花,而自己,不过是一朵早已开败了的残花,连颜色都褪尽了。
可她的话没能说完。
孙廷萧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修长的手指直接复上了她柔软的嘴唇,止住了她所有未尽的自贬之语。
他的指腹温热而粗糙,带着常年练武留下的薄茧,那轻微的摩擦感让苏念晚浑身一颤,仿佛有电流从唇上窜过,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晚儿,”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不想再听你总说这些了。你就当我是最近忽然点起了心火,是鹿清彤点的也好,是赫连明婕点的也罢。”
这亲昵的称呼,这霸道的动作,瞬间点燃了苏念晚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微微放大,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狂乱地冲撞起来。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让她遍体生寒——他怕不是要当场办了自己!
她太熟悉他这种状态了。
上一次,也是在这军营,也是在他这主帐之中,两人不过是几句言语不合,他便毫无预兆地情欲勃,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直接就弄去后面房间巧取豪夺。
她所有的抗拒和挣扎,在他那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声破碎的呻吟,被迫承受他狂风暴雨般的索取与占有,婉转成啼。
那一次的疯狂与失控,至今仍是她午夜梦回时会脸红心跳的隐秘。
可这一次不同,这次太医院并非只有她一人前来,外面还有几位医官随行,若是……若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听了墙角,甚至撞破了什么,她和他,还有什么脸面立于人前?
苏念晚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起来,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屈辱求饶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粗暴与侵犯并没有降临。
孙廷萧只是用手指在她唇上轻轻碾磨了片刻,感受着那份柔软与温润,随后便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依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但目光已经从情欲的灼热,转为一种深沉而郑重的凝视。
帐内的光线在他的眼底汇聚成两点深邃的星火,亮得惊人。
“来骁骑军吧,”他开口了,声音沉稳而坚定,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轻佻与霸道,像是在宣布一项酝酿已久的军令,“这次,我会正式向圣人上书,为你请调。骁骑军伤兵众多,正缺一个能总揽医务的名医坐镇,我有足够的理由,他一定会同意。”
苏念晚一时愣住了。
她想开口反驳,说太医院事务繁重,说自己离不开京城,更想说他们之间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如何能在同一个军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可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双异常认真的眼睛,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孙廷萧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缓缓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帐内的气氛随之改变,那股子暧昧的旖旎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凝重。
他站起身,走到挂在帐壁上的那副巨大的山川舆图前,背影高大而沉稳。
“目前天汉的情况,谁都知道。”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响起,“我屡屡做出飞扬跋扈的事情,甚至在宫禁内殴打秦桧而不受重罚,无非是圣人也明白,现在要倚重武人,尤其是我这样身处都城,对他忠诚的武人。”
他的手指点在舆图的中心,京畿所在的位置,然后缓缓划向四周的边镇。
“至于各方边军节度,不听指挥的,包藏祸心的,不是一个两个。北边的匈奴、鲜卑、突厥,东边沿海的倭寇,还有西边新崛起的乞颜部和建州部,都已箭在弦上。他们在塞外的日子不好过,自然都瞄准了中原。否则你以为,区区西南百夷,凭什么都敢公然作乱?”
他转过身来,目光深沉地看着苏念晚,那眼神里没有了方才的灼热,只剩下一种冷静的锋芒。
“如此之下,更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我控制不了别人,但自己这支骁骑军,必须做好准备。”
苏念晚被他话语里透出的那股山雨欲来的压力所震慑。
她久居内宫,虽知天下并不太平,却从未想过,局势已经紧张到了这个地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肩上那份沉重的担子。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低声问道“真的……这么严重吗?”
孙廷萧走到她面前,重新坐下,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
“前些日子进宫述职议事,朝堂上,关于幽州安禄山部的问题,争论就已经愈激烈。朝廷鉴于边患,削他不得,却又不敢再继续投入给他,只能暂时安抚。”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就像养着一条喂不饱的狗,既怕它饿急了反咬一口,又不敢把它喂得太壮。”
他声音压低了,几乎成了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耳语。
“恐怕四敌入侵还是后面的事,用不了多久,这内部的变乱,就会先起。”
从孙廷萧的主帐中走出来,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让苏念晚因帐内炭火而有些热的脸颊感到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