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湘因而舒气一笑,温柔万千地依偎到他肩头,轻道:“陛下待臣妾如此费心,臣妾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这话她是真心的。这些事于他而言虽不费吹灰之力,但他肯将每一点都为她思虑周全实在难能可贵。她一时不禁在想:这人无情时虽让人胆寒,但若不触他的逆鳞,他也着实能做得不错。
楚元煜衔笑揽住她:“孩子有了两个,宫权也给了你,还说这样生分的话。我不爱听,你重新说。”
卫湘屏笑,美眸一转,在他脸颊上吻了一记,眉眼一弯,声音也甜软下来:“夫君最好了,一会儿我亲自给夫君下厨,夫君想吃些什么?”
楚元煜听得哈哈一笑:“凡是你做的,都好。”说着想了想,又言:“时辰已不早了,你随意做个不费事的来,咱们快些用膳。”
卫湘垂眸想想,应了声好,便起身出了屋,往小厨房去。他指明说要不费事的,她想着做一道甜羹便是,最多两刻也就能好。做好后可先在锅上温着,稍后当宵夜用,孩子们也喜欢。
然而这厢才将几盏甜羹放进蒸锅,卫湘就被人从身后搂住。
因是在厨房里,她只当是容承渊在发疯,不禁嚇了一跳。侧首一看竟是楚元煜,又觉得这更疯了。
“怎么来这儿!”她小声道,楚元煜搂着她,下颌抵在她肩上:“我饿了。”
“……”卫湘轻轻瞪他一眼,忙吩咐宫人们来传膳,自己先一步拉着他出去,嗔道,“孝期未过,夫君慎行。”
楚元煜一声长叹:“你知道,我待母妃的孝心是真的,守孝三年我别无怨言。唯独在你这儿,让我常觉懊恼。”
周围还有宫人呢。卫湘听得脸色一红,板着脸抬手推他:“再说这种昏话可不许来了!我自知做不来贤妃,可也不能引得陛下对不住母妃。”
他忙又死皮赖脸地来哄她:“好了好了,不说就是。其实也就是说说,这都快一年了,我可曾犯过忌讳?”
卫湘扬了扬下巴:“这倒是。”又拈腔拿调说,“罢了吧,便不轰你了!”
两个人一同回了前头的大殿,走进寝殿见到两个孩子也没刻意分开。两个孩子也早就见惯了,只乖乖坐在桌边等膳。
四日后,谨国公一家抵达麟山,卫湘在披香殿里备下“家宴”,双方一同用了膳,还见了两个孩子。宴席上还传了戏班子来,卫湘将点戏的册子奉与谨国公夫人,莞尔道:“请祖母点吧。”
谨国公夫人是个生得很有福相的人,虽已年迈得满头银丝,精神仍是极好,忙连连摆手推辞:“使不得。国丧未过,不敢这样作乐。”说着语中一顿,摆出三分长辈的态度,语重心长地劝道,“娘娘也谨慎些,没的坏了规矩。”
卫湘摇头:“这是陛下专门赐下的。陛下说虽在国丧,但一家人难得团聚,理应一贺。祖母放心点上一曲,莫拂了陛下的好意。”
谨国公夫人听她这样说,就接过册子挑了一曲并不甚热闹的戏来听。承宁侯夫人幽幽叹道:“自从寻见娘娘,妾身便一直在想卫孺人的事。卫孺人的性子是最好的,不料竟遭此横祸,还累得娘娘吃了那许多年的苦,可真是……”言至此处,她哽咽着拭起泪来,好似真曾与卫湘的生母亲如姐妹似的。
卫湘看得很是满意,忙面带哀伤地劝:“夫人不必为本宫感伤,本宫虽沦落永巷几年,却得陛下垂帘,已是万幸。如今就能一家子团圆,再没什么可遗憾的,想来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承宁侯夫人连连点头称是。卫湘向她敬了酒,抬眸忽见傅成的身影出现在殿门边,几度抬眸望这边看。她知他必有要事,便假借醒酒暂且避出了正殿,与他同去侧殿说话。
进了侧殿一瞧,卫湘却看到了姜寒朔,不由心下一沉,问他:“怎的这时来了?出了何事?”
姜寒朔本就脸色紧绷,被她一问,直淌下冷汗来,一揖:“赵大人得了密旨要办些事,想让臣从旁相助,臣……”他强定了口气,“臣思前想后也拿不定主意,只得来问娘娘的意思。”
第254章内助“倒真是明白人,谢恩之中专还提……
卫湘从未见过姜寒朔这样慌过,便挥退了侧殿中候命的宫人,自顾坐到桌边去,问他:“什么密旨?”
姜寒朔转头看了眼窗棂上映出的宦官背影,虽知此时能站得这样近的必深得卫湘信赖,还是上前跪下身,抬手示意要为她搭脉。
卫湘会意地伸手,姜寒朔边搭脉,边用放得极轻的声音道:“赵永明说,陛下要他在皇后日常所用的药里添一种药。”
卫湘神色一凛:“什么药粉?”
姜寒朔垂眸说:“陛下似并不想让我们知晓端底,那药是磨成药粉送来的,其中药材有数十种,样样磨得极细,混在一起不易分辨,银针也试不出。赵永明许是私下用些有违人道的法子试过,说其中应是有几味毒。”
卫湘心中暗惊。她虽皇帝厌了皇后,更对张家有所图谋,因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皇后在这位子上坐太久,但她也并未想过皇帝对她已到了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卫湘屏息问:“这几味毒能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姜寒朔淡淡道:“若是分量够,没有什么毒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说着一顿,“只是这药粉将用量掐得极好,皆是微量,用上一年半载也不会致死,只会让人日渐虚弱。若这样过个三年五载才咽气,瞧着便是久病丧命的模样。国母亡故又不会请仵作验尸,也就真神不知鬼不觉了。”
卫湘未予置评,又问:“既是密旨,赵永明让你相助什么?”
姜寒朔无声地抬了下眼帘,卫湘与他对视一息,倒吸冷气:“他疯了不成?!”
姜寒朔苦笑:“虽是密旨,却又说不好会不会被灭口,难免想拉个人垫背。”他重重地沉了一息,“臣既知晓这事,垫背就已逃不过去了。只想问问娘娘,这事,臣帮不帮?”
卫湘不解:“帮是怎么帮?不过是添药粉而已,我瞧你就算不理这事,他也是能办妥的。”
姜寒朔道:“办妥是能办妥,但如今皇后的凤体是臣与赵永明一同照料,倘是他自己办,这药粉便只有在他当值的日子才会添进药里。若臣从旁相助,那皇后就要日日都用这药了。”
卫湘一笑:“你是说,若是日日都用,皇后会走得快些?”
姜寒朔颔首:“会快许多,只怕一倍还不止。”
卫湘的心跳重了两下。
这很难不让她心动,不止是因为与皇后的纠缠让她心累,更因她不愿夜长梦多。
说到底,帝后之间青梅竹马的情分是真的,不论这情分如今被消磨成什么样,上面又蒙了多少令人厌恶的尘,它都是真的。
既是真的,她就不得不防着他对皇后旧情复燃,抑或在关键之时因一念之差改变主意。
她也明白姜寒朔是怎么想的:她曾与他说过,待得和皇后的一争尘埃落定,她就着手为姜玉露报仇,这对他而言是再要紧不过的事。
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性命已然搭在上面,权衡之下,自是希望姜玉露的仇能报得快些。
卫湘不禁心跳渐快,一时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她总是警觉的,在这样心脏狂跳的时候便不肯让自己拿主意。
她于是长缓了好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这般一冷静下来,果然就有了别的想法,她重重一喟:“密旨既下给赵永明,你就别插手。不论他说什么,你都只当不知道,倘他油盐不进,你便直说你听命于我,让他来与我说。”
姜寒朔一怔,蹙眉:“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