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决意争宠上位的最初,为姜玉露报仇雪恨的心占了七成,余下三成是为自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现在,她固然是仍想为姜玉露报仇的,也仍旧想要自保,可在此之外,她有了更“纯粹”的念头——她日渐清楚地意识到,她就是想往上爬的,她想要更高的位子、更大的权力。
倘若追根溯源,这或许仍是因姜玉露的离世所致,是姜玉露处处谨慎依旧难逃一死让她心存不安,因而想谋得更高的权力、地位让自己高枕无忧。可这种缘故现下已不再那么重要了,她并不是个善于自欺欺人的人,也没有必要用这种“初衷”遮掩什么。
她就是喜爱权力、喜爱更高的地位,她想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都是凡夫俗子,有几个人不喜欢这些东西呢?
卫湘无意逃避这种渴望,只是这种话当然不能与楚元煜说。接下来的两日,她上午学罗刹语,下午仍与两位女博士读些史书政书。第三日听闻容承渊不当值,她就在午后命傅成将他请了来。
待容承渊进殿,卫湘挥退宫人,开门见山地对容承渊说:“我想做一件事,但我不知如何才能做到。”
容承渊听得只笑:“陛下连后位都想给你了,后宫里还有几件你这宠妃办不到的事?”
跟着边摇头边问:“何事?”
卫湘说:“干政。”
第145章心急她若四平八稳的,我倒拿她没什么……
卫湘对容承渊说这件事,除却信任之外也是因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做,而他是她能想到的人里最能帮得上忙的了。
毕竟自古权宦干政的比后妃更多。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仍旧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甚至设想过他会与她翻脸,毕竟他曾经说过,他虽是权宦却不是奸宦,他也并不想当个奸宦。
然而他听罢却并无什么反应,只是他本负手立于她门内屏风边,听完这话眉心挑了挑,便举步坐到膳桌边安坐下来。
卫湘坐在茶榻一侧看着他,他的平静倒让她有些无措:“掌印似乎并不意外?”她问。
容承渊没说话。
他的确不意外。在她得宠之初,那样卑微的出身、那样即便在宫人间都称得上凄惨的履历……若换个人,多半会觉得自己能爬上龙榻已是此生大幸,然后便难免被富贵迷眼,沉沦在穿金戴银的享乐里,别的都顾不上。
可她在那个时候在意的却是“陛下没拿我当个人看”。
他那时就知道她自有一份傲气,又清醒得可怕,纵使富贵堆在眼前她也不能麻痹自己。偏她又是不服输不认命的性子,知晓这点就想改命,却也不急功近利,只让他寻来了两位女博士,教她读书做学问。
她又那么聪明,诗词学得快,史政也读得通,起步虽晚却也让两位女博士不住赞叹。
当一个人傲气又清醒,不服输又不急功近利,还聪明好学的时候……又多大可能会一辈子安于当池中物呢?
容承渊早便想过她会有不满足的一天,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开诚布公地和他说,还说得如此直白。
他心里有些喜悦,因为这是掉脑袋的事,少半分信任她也不能这样说给他。
至于当下的沉默,则是因她提起得突然,他一时也要想想该如何才能帮她达成所愿。
于是过了半晌,卫湘听到容承渊说:“那你便要争后位了。”
卫湘略有一争,旋而摇头:“这看似有道理,实则不是关窍所在——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也不过其中之一,有没有这个虚名只怕也不碍什么。”
容承渊一哂:“不,这就是关窍所在。”
卫湘秀眉蹙起,不作声地看着他。
容承渊知她不赞同,笑了笑:“我知道在你眼里皇后与嫔妃一样身不由己,这也没错,但又并不尽然。一则是嫔妃真只靠圣宠过活,皇后身为正宫是否得宠都无伤大雅,轻易也不可废,所以皇后并不需那样费力地迎合圣心;二则是比起嫔妃,皇后有更多台面上的事,譬如祭礼,这原就是要接触臣工的。”
卫湘了然,方点头道:“若本就该接触臣工,倒是极有便利的。”
“是。”容承渊颔首,复又道,“再者,便是皇后真与嫔妃并无不同,也总归官大一阶。那你便要想想,当今陛下还年轻,后位断不可能一直空悬,那若来日有旁人坐到后位上,不论是多大度贤惠的主儿,难道能坐视你这宠妃干政却视而不见?”
卫湘沉息:“这也是实在话。”
“所以你若真想插手朝政,便非要得了这后位才行。”容承渊低了低眼,“说难也不难,你没有家世撑腰但有一双儿女,如今真能与你一争高下的也就只有清淑妃了。只是张家自从老丞相故去,在朝中便也没了什么势力,清淑妃说是出身比你好,实则也就是空架子罢了。倒是她抚养的皇长子还有那和陛下青梅竹马的情分真让人头疼,若没有这两样,后位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卫湘凝神道:“可听掌印先前的意思,后位之事上,陛下已属意于我了?”
“这怎么说呢……”容承渊苦笑了下,“陛下怜香惜玉,你又最合他的心,他觉得你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容承渊语中一顿,“他实是能说一不二的,并未强硬下旨直接立你为后,也正是因他怜香惜玉。”
卫湘了然:“他摇摆不定?”
容承渊嗯了一声,缓缓道:“若只论当下的喜恶,你胜过清淑妃千倍万倍,但青梅竹马之谊何其珍贵?满后宫也只清淑妃一人有这样的好处。”
卫湘沉默半晌,只说:“具体当如何做,咱们可从长计议。”
“心意已决?”容承渊问她。
“嗯,心意已决。”卫湘口吻轻松,“也是巧了……今日我忽地意识到清淑妃其实早已对我敌意横生,我便是不与她争,她大抵也不会让我好过,那我可就没有躲的道理了。”
“还有这事?”容承渊拧眉,“仔细说说。”
卫湘耸耸肩,便将去见罗刹国女皇途中见到清淑妃与悦嫔的事尽与容承渊说了,容承渊听得有些诧异,因为清淑妃不惹是非的名声深入人心,便是他这样素不喜清淑妃的人也只觉得这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不认为清淑妃有多少算计。
若按卫湘的说法,清淑妃这最深入人心的好性子也就都是在掩人耳目了。不仅骗过了所有人,而且一骗就是这许多年,这是不得了的本事。
卫湘复又笑道:“仔细想想,我也并不怕清淑妃,我的盛宠未见得比她的青梅竹马之谊更胜一筹,但今日之事可见她是急了。棋局较量最忌讳一个急字,谁急谁便容易出错,她若四平八稳的,我倒拿她没什么办法。”
容承渊打量着她:“你这是已有打算了?”
卫湘沉吟道:“招不在新,好用就行。”
顿了顿,又说:“我还想谋个一举两得——你瞧,我始终差在身份、家世上,若能借罗刹女皇给我贴个金,是不是也不错?”
容承渊眉宇倏皱:“叶夫多基娅与陛下一样大权在握,罗刹亦国富民强,她自然是个厉害人物,可你想如何贴心?”他心下隐生出三分紧张,小心地提醒她,“这你可要仔细打算,若走错一步,只怕你还没接触政务便让陛下与朝臣们心生忌惮。”
第146章教母“这只是臣妾身为人母的私心,女……
卫湘明白容承渊的谨慎,他在这样的位子上,如果不处处谨慎早已骨肉消弭。况且这又关乎邻国君主,即便两国交好,警惕也时时刻刻存在,卫湘说想拿叶夫多基娅给自己贴心,听来实在是铤而走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