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一,酉(you)初(:oo),贡院大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苦熬了三天的举子们如潮水般涌出,他们大多面带倦色,脚步虚浮。
有人低头沉思,有人摇头叹息,也有人强作镇定,眼神中却难掩焦灼。
李明达混在人群中走出了贡院的大门,三天的殚精竭虑,加上心头的重压,让他此刻只想尽快回到那个有李柒柒他们的小院儿;他只想和自己的亲人呆在一处,哪怕只是喝上一口热水,安静的待一会儿就也好。
他刚下台阶,目光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搜寻李家人的身影。
忽然,斜刺里一道黑影疾冲而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竟被凌空扛起!
“大兄?”
李明达惊呼,看清了来人正是自家大兄李明光。
“老四!别吭声!咱们走!”
李明光低喝一声,那常年劳作锻炼出的膀子结实有力,扛着李明达这么个人毫不费力;他脚下一刻不停,转身就一路小跑,跑到街口,李明光他就一头扎进了贡院街旁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头去了。
与此同时,赵春娘如同早有默契般的在原地,一手利落的抄起李明达放在脚边的考篮和书箱,另一手还不忘拉了一把跟着来的李柒柒:“娘!快跟上!”
李柒柒的反应极快,几乎在赵春娘喊她的的同时就已转身。
她神色沉稳,目光快扫过周围,确认没有异常目光紧盯,这才随着赵春娘,脚步迅疾却不见慌乱的跟在李明光的身后跑。
李柒柒、李明光和赵春娘三人在贡院接人这一切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他们的动作太快,等附近几个举子和来接人的家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已然消失在巷子深处,只余下几点扬起的尘埃。
“刚刚才那是”
一个举子揉了揉眼睛。
“好像是有人被扛起来就跑了?”
另一个举子语气迟疑道。
“莫不是遇到拍花子的了?
光天化日,贡院门口”
“不像,那扛人的汉子看着像是自家人,那举子也并没有大声呼喊,旁边还有一个年岁大的妇人跟着”
人们议论了几句,很快就被新出来的举子或寻到自家亲人的喜悦冲散,这点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然而,就在贡院大门斜对面的一家茶楼的二楼雅间,窗户微微开着一道缝隙。
一名身着青色常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他脸色铁青的正死死盯着李明达方才出现又消失的位置看。
他正是太子的心腹,东宫属官,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正六品,官职),陈琮(g)。
奉太子之命,他早早带人守在此处,务必“请到”那位名叫李明达的举子。
他早就安排了人手在不同的方位盯着,自以为万无一失。
谁曾想,那李明达才刚出了贡院的大门,不过露了一面,还没等他的人挤过人群上前,竟被他的自家人以如此蛮横又不合常理的方式瞬间带走!
“大人!属下跟丢了”
一个便装侍卫匆匆上楼,额头见汗,“巷子四通八达,他们跑得太快,一转角就不见了踪影。
是否要派人直接去他们租住的小院儿”
“不必了。”
陈琮抬手打断下属的话,脸色难看至极。
他慢慢关上了窗缝,心中既懊恼又震惊。
懊恼的是差事办砸了;震惊的是,那李家人的反应度与果决,完全不像寻常农户,倒像是个有谋算的。
不过,陈琮他此时也不敢耽搁,下了茶楼,立刻赶回东宫复命。
因着,太子之前下得命令是——从贡院这边,直接“请”李明达过去。
现在,还要不要去李家租住的小院儿里头“请”李明达过去,太子他也没说啊。
陈琮不敢擅作主张,只得先回东宫复命了。
东宫,太子的书房。
太子他正在批阅几份詹事府送来的并不紧急的折子,不过,能够看出,他的心思明显不在此处。
果然,在门口的侍从进门来报,是陈琮求见的时候,太子他就赶紧放下了折子,把陈琮叫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