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锤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阿海低声道:“白狼兄弟已就位,阿星先生,下一步?”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微微一松,但远未到松懈之时。白狼确认的只是入口处目之所及的“干净”,那道幽深的水路之后藏着什么,仍是未知。
“让他按第二预案,做初步探查。”我声音压得极低。
“明白。”阿海低应一声,手已捻开腰间萤囊的遮光罩,朝黑暗水域方向,短促地明灭两次,微光稍纵即逝,正是“有限探查”的暗号。
我们再度陷入等待,这次的沉默更显凝重,带着对未知的谨慎度量。
周大锤的橹纹丝不动,让船身借着微弱的涌流保持静止。阿海的目光在黑暗与远处灯火间巡梭。
我则在心里反复勾勒着“那里”可能的模样——它不该有常亮的灯火,但或许会有隐蔽的缆桩;不应留下日常杂物,但有些痕迹可能在细微处显露。
就在一炷香将尽,我开始考虑是否出召回信号时,那点微光再次于黑暗中浮现,光亮有规律地明灭三次,随即隐没——有现,撤回。
不多时,白狼悄然浮出水面,利落地翻身上船。他抹去脸上水渍,呼吸平稳,眼中带着洞悉细节后的清明。
“先回。”
小艇无声调头,滑入浓稠的雾霭,将黑礁峡那片狰狞的轮廓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连巡逻船巨大的阴影也彻底消失在雾中,白狼已换好干爽衣物,才开口禀报,“通道入口内约十五丈,转为明显人工开凿。
岩壁有新旧不一的加固凿痕,地面曾铺石板,部分已塌。二十丈深处,水路转向,左侧有岔道风声。”
他略作停顿,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油布包:“岩壁近水线处,有数道新近的篙橹刮擦痕迹,方向向内,另在转角处,拾得此物。”
阿海接过,解开油布。里头是几片尚带湿气的木屑,质地紧密,断口犹新;另有一小撮黏腻的、近乎墨色的油脂,隐隐透出灯油燃烧后的气味。
周大锤捏起一片木屑,凑到鼻下嗅了嗅,又用指腹搓了搓纹路:“是上过桐油的硬木,这碎渣茬口新,浸水不久,至多不过十来天。”
他指尖又沾了点那黑色油脂,缓缓捻开,“这油底子像是灯盏里烧剩下的沉渣,但里头掺了东西,格外耐烧。”
“篙橹新痕,刚落不久的硬木碎屑,还有特调的灯油……”
阿海眼中锐光一闪,“这条道不仅有人打理,近期还用过。不过不像大队进出,倒像是……轻舟小船进去探过,或是添补过东西。”
我接过那油布包,指尖传来木屑的潮意与油脂的滑腻。
痕迹如此清晰,维护之人毫不在意被察觉,看来是确信这条通道隐秘至极,即便留下线索也无人能寻。
“不是仓皇逃命的乱迹,而是从容的修整。”我低声总结,“这是一条被精心养护、随时可以启用的“静默逃生通道”。”
正符合贤贵妃如今的处境:远未至绝境,但退路必须时刻保持畅通。
“今日到此为止。”
我将油布包仔细收好,“我们撤!大锤,原路返回,阿海,记下所有:潮位、时辰、风向,白狼,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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