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来府上谢一声的。若非夫人从中搭手,书儿那个孩子也办不好置宅这么大的事。”袁氏道,“只是刚入京又迁居,家里实在忙乱,所以今日才来拜访。”
“说谢就外道了。”李秋涟道,“我母家在昌邑,若往上论起来,咱们两家还有亲,你叫我一声表姐也不为过,如今妹妹到了京城,我这个做表姐的搭一把手,那还不是应该的?”
虽然昌邑那边论起来是往上数都数了两辈人的远房姻亲,可李秋涟这话的意思传达的善意非常清晰。袁氏笑道:“那我便称一声姐姐了,多谢姐姐!”
李秋涟关心地问道:“家里可都安置好了?”
袁氏道:“大的都差不多了,还有些细的,等着日后慢慢收拾。”
李秋涟点点头:“说的是。只要大体先安置下来,以后那些细碎的,再慢慢捋清了就是。”李秋涟问道,“我听枫儿说,今年你家大哥儿二哥儿都要下场考秋闱?”
袁氏笑道:“是呢。”
李秋涟笑道:“你家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年纪虽小却十分有出息。大哥儿不曾见过,二哥儿不仅才学好,样貌出色,人也勇敢,能文能武,妹妹真的是好福气。”
她不方便讲自己女儿被顾林书救了的事,侧面将他夸了一顿。袁氏听见儿子被夸,笑得越发真诚,两人聊了没几句气氛十分融洽。袁氏只觉得伯爵夫人热情和善,李秋涟也觉得袁氏谈吐有度,双方都有心交好,一下拉近了不少距离。
李秋涟问道:“两个哥儿的学堂可定下来了?”
“不瞒姐姐说,我现在正在为这事头疼。”袁氏道,“我家老爷从岭南动身上京,还要过一段时日才能抵达。眼下两个哥儿在我跟前儿,我有心替他们寻个好先生,却摸不清门道。只能让两个孩子自己在家念书,只怕耽误了他们。”
“这事儿好办。”李秋涟道,“枫哥儿在昌邑的时候,和廷哥儿都在顾家三老爷的名下做学问。如今进了京,不如就让两个哥儿来江氏家学如何?左右过些日子廷哥儿也要入京备考,正好让他们在一道,念书也好下场也罢,互相有个陪伴。”
袁氏闻言大喜:“那真是谢谢姐姐了!”
“客气什么?”李秋涟笑道,“莫说都是亲戚。你家两个哥儿是南面儿三省出了名的神童,从江氏家学考出去,我们也沾光不是?只怕你出去说一嘴,不知道多少先生想将他们二人收在名下悉心教导,只盼考出个状元郎来。”
袁氏道:“承姐姐吉言,我是万万不敢奢求,只要两个孩子榜上有名就好!”
两人说话间便敲定了细节,定下了顾林颜、顾林书到江氏家学念书的事。
袁氏拜别李秋涟后,喜气洋洋回了府。想起路上的灯市,叫了顾林颜到面前来:“明日就是元宵节,你和书儿出门看灯的时候,把鸢儿也带上,别让她日日在府里拘着,也带她出去走走。”
袁氏又将他和顾林书将去江氏家学的事告知,嘱咐顾林颜写信将此事告知顾仲堂。顾林颜应下。
元宵节是大节,就是正在祠堂里罚跪禁闭的江娆这一日都被特许放了出来活动,余下的禁闭时间等过完节再接着算。
一大早街市上就十分热闹。白日里人们涌上街头赶花会。永兴门大街上从街头到街尾,密密麻麻全是人,水泄不通。大街两旁挑着担子卖糖卖胭脂水粉的小贩儿、支着摊子做买卖的生意人、席地铺了草席摆了杂物的投机贩子也从街头拥堵到街尾,更有皮影戏、说书摊子、口技者、杂耍团……平日里看得见看不见的全在今日涌上了街头。
江俪、李昱枫、李月桦、段文珏、江沐白和江沐廉六人结伴出了门,去永兴门大街赶花会。
永兴门外立着一个约莫三层楼高的鳌山。用松枝、柏枝搭了骨架,上面挂了各式花灯,花灯之上还摆了惟妙惟肖的各种神仙和伶人塑像。这个时间天色还早,鳌山还没有亮灯,已经有不少人围聚在其下游玩。
街上响起了锣鼓声和鞭炮声,街中心的人群开始往道路两侧拥挤,困难地让出一条路来。随着锣鼓声响,长街上走来了做各种扮相踩着高跷的艺人,有扮作八仙过海的、有扮作虾兵蟹将的、还有数人在一起外面罩了动物的外皮扮作各种奇珍异兽;高跷艺人身后是花船,长约五丈的双层大船上面饰以各种颜色绸缎扎作的绢花,有少女穿着荷花状的长裙,背上背着绸缎篾条扎成的贝壳,在鼓乐声中一张一合如同蛤精,看得人目不暇接。
江俪问道:“什么时候亮灯?”
江沐白道:“酉时正。”
一行人避在商铺的台阶上,等待游行的队伍过去。段文珏站在李月桦身旁低头看她:“那些花灯,你可还喜欢?”
喧闹的锣鼓压住了他的声音,她知道他在同她说话,却没有听清,指了指花船道:“太吵了,听不清!”
他学着她大声问:“那些花灯,你可还喜欢?”
李月桦还没回答,一旁的江俪温声回过头:“什么花灯?四哥哥你又偏心八妹妹了是不是?”
李月桦展颜一笑,段文珏没好气的看着她:“偏心了!”
江俪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又回过了头去花船。
李月桦大声道:“都做得极为精巧,谢谢四哥哥。”
他同样大声道:“你若是喜欢,我再寻些新奇未见的给你送去。”
李月桦摇头:“院子里放不下了!”
江俪扭头对李月桦大声道:“你不要给我送去!我也装点装点我的院子!”
江沐白见人越来越多,长街上越来越挤提议道:“左右离亮灯还有段时间,我们不如先去樊楼吃点东西。等亮灯后再下来游玩也不迟。”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便等花船游行队伍过去之后,他们一行人转而去了樊楼。
刚进樊楼大门就遇到了江娆、江沐樊、江沐沉兄妹三人。今日元宵夜游就没想和他们同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江俪看见江娆,便想起马场上她扬起的那一鞭和自己受到的惊吓,再想起素日里两人的龃龉,冷笑一声:“不好好的在祠堂里呆着挨罚,出来招摇什么!”
江娆撇了她一眼,得意地扭了扭自己的头发:“爹爹放我出来看花灯,你若是不服,同爹爹说去啊。”
江俪白了她一眼,懒得与她争执,对李月桦道:“我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江娆面色一变:“你说谁厚颜无耻呢?”
江俪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谁接话,谁就承认自己厚颜无耻咯。”
第045章第45章
江娆怒道:“你!”
“好了。”江沐樊拉住了江娆,压低声音对她道,“你今日出来本就不易,再多生是非,吃亏的是你自己。”
江沐白同样不想在元宵佳节多生事端,安抚了江俪一番。两边的兄长客客气气说了几句,毕竟是一家人,既然遇到就聚在一起同去了二楼的包厢。
外面放起了焰火,朵朵烟花在薄暮的天空中绽放,透过临街的窗户,对面房顶朱红色的琉璃瓦映照着天空的烟火,流光溢彩,水面一般倒映出了天空的喧闹。
半空中腾起了巨大的锦鲤灯,肥嘟嘟的鲤鱼漂浮在空中,硕大的眼睛就在窗外。鲤鱼身上的鳞甲不知道用什么制成,闪烁着贝壳的微光,映衬着暮蓝色的天空,犹如在深海中遨游。
鲤鱼后面跟着各种奇巧的动物,都是被人用长长的竹竿撑起,从二楼看就像漂浮在半空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