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他原本只是奉命前来问询,但他知道上面的意思,便想着趁机把事情做实。没想到顾家这个大公子却不是很好对付,他还想着威吓他:“你想抗命?!”
“今儿个除非有圣上抄家的手谕!”顾林颜遥遥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厉声道,“否则你敢擅闯,我们便去皇宫门口敲登闻鼓!”
此话一出,这首领不敢再轻举妄动,却又不想失了脸面,冷冷道:“好,公子既然执意阻拦,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
言罢对着左右一偏头,众人大踏步出了顾府。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顾林颜眉头紧锁,深感此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袁氏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顾林颜安慰道:“母亲,你先去安排三伯的事情。你不要怕,这边的事情自有我和十弟应对。”
袁氏应了一声,和卢嬷嬷去收拾给顾仲阮的东西。顾林颜对顾十道:“我修书两封,你拿着信物去送信。一封送去城里的苏氏镖局,交给那里的总镖头,另一封送去范阳侯府,交给李昱枫。”
顾十应下:“好。”
京城顾府旧宅。
袁硕凝神听完儿子袁宽打探回来的消息:“此话当真?”
“当真。”袁宽满是后怕的神情,“我听闻顾家三伯被押送进京,便想着去姑母府上探听消息。今儿个我瞧得真真的,好些士兵闯了进去,将那边围了个水泄不通!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说是顾家三伯贪墨了峡州内库的税银。”
“税银案啊!”韩氏心惊肉跳地看着丈夫,“顾老三这是贪墨了多少银两?怕不是要杀头?”
袁硕低头思忖着:“这事儿太大,只怕不仅是顾老三的事情,也牵扯到了妹夫身上。”
韩氏埋怨道:“我就说不要跟着进京!他们好没我们什么事,不好只怕都要牵连到我们身上!这一天天的过得什么日子,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不进京?不进京你能住上这么好的宅子?”袁硕眼睛一瞪,呵斥妻子,“不进京你能拿到郊外的庄子和几十亩良田?!妇人之见!”
韩氏不吭声了。
“爹,你们别吵了,火都烧眉毛了!”袁宽着急,“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贪墨税银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袁硕果断对儿子道,“去,寻个中人来,把这宅子卖了。”他看向妻子,“赶紧收拾细软,我们回同安。”
顾林书迟了两日进京,回府时见府里多了许多护卫,里外巡逻都是好几班人手。
顾林颜在前院花厅和弟弟见了面,两兄弟分别把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顾林颜道:“三伯在那边已经关押了数日,我托了人打探消息,至今仍然没有着落。”
他看顾林书神色不对:“怎么?”
顾林书看着地面,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的青石板上,拉得很长。虽然有阳光,他却觉得前胸后背透凉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三伯被抓是因为税银?”
顾林颜道:“正是。”
顾林书慢慢道:“当日小世子破城,曾经将一本账册埋在峡州府衙的玉兰树下,嘱咐我安全了之后挖出来。我将那账册交到了三伯手上。库房里的税银我、顾十还有姚七刘镖头去查实过,有六十七万两。”
顾林颜沉默片刻:“曹远望自己吞了银子诬陷三伯贪墨?”
顾林书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
顾林颜在屋里来回踱步,片刻后停下看着弟弟:“小世子交到你手上的账册,必然有大作用,否则不会这般谨慎行事。三伯也不会是贪墨银两之人。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眼下只能沉住气,不要自乱阵脚,静观其变。若三伯有旁的打算,过几日便能看出端倪。”
顾林书点了点头。
第102章第102章
一大早就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让地面变得湿滑不堪,就在这烟雾一般弥漫的细雨中,顾仲堂回了京。
养心殿内,顾仲堂站在一旁,他的上首站着的是吏部尚书周瑾年与都察院左都御史姚正。三人眼观鼻鼻观心立于一旁沉默不语。主位上元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正在看手上的账册。
他啪的一声将账册扔到书案上,看向下方的三人,勉强压住内心的翻涌:“这上面记录的东西,可查证属实?”
“圣上。”一旁的周瑾年出列,“顾大人接手峡州事务后,在贼首葛成义掳来的贼赃里查到了巨额的银两。此外还得到了矿监税使府历年的账册。顾大人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为免走漏风声,将赃银封箱后秘密托了镖局押运进京。”周瑾年顿了顿,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封信。近前伺候的张公公接过信呈给元帝,周瑾年道,“微臣接到信后便将此事告知了姚大人。”
元帝问道:“这件事情,顾仲阮押解回京之时,你们为何不上禀?”
“圣上息怒。”姚正道,“那时赃银账册尚未抵京,单凭一封书信微臣不敢妄下结论。如今二者皆已由镖局押送封存在都察院,臣核实过数目,今年上半年峡州矿监税的实际数目与暗账上记录的数目相同,是六十七万两。”
元帝看向顾仲堂。顾仲堂行礼道:“臣奉命兼任湖广巡抚平息民乱,湖广矿监税使在骚乱中被杀,臣查核矿监税时也得了几本账册且查封了大量税银,此次回京正是为了向圣上禀告此事。”
顾仲堂呈上了暗账的账本,元帝只翻了几页,已是变了神色。
姚正道:“微臣遣人暗地里核查了近三年京畿一代的矿监税,实得明、案账册各四本。”
张公公弓腰将姚正带来的账册上呈给元帝。
“好。”元帝翻着账册,身体微微发抖,“很好。朕的内库,去年仅峡州一地年入税银是十四万两,实收一百三十二万两。湖广入库三十一万两,实收三百九十万两!广平入库二十二万两,实收一百九十万两!大名入库六万七千两,实收七十七万两!这些血盆大口趴在朕的身上吸食朕的血肉!”元帝暴怒,“他们好大的胆子!”
殿内几人纷纷劝道:“圣上息怒!”
元帝举起手中账本作势要扔出去,却突然定在了原处。那一瞬间他的面色胀得通红,随即又迅速变得苍白。他手中的账册跌落在地,他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殿内众人均大惊失色,张公公扑上去接住了元帝:“圣上,圣上!”他冲着殿门外大喊,声音急得变了形,“快,快!传太医!”
坤宁宫正殿,闻讯而来的一众妃嫔们站在正厅里,战战兢兢地看着宫女太监们忙碌地进进出出,许多妃嫔低着头小声啜泣着。
邓皇贵妃坐在王皇后下首,心神不宁地盯着东稍间的大门,听见身边妃嫔的哭声,她忍不住扭头呵斥道:“哭,哭什么哭!圣上还好好的,哭得这么晦气做什么,都给我收回去!”
话音刚落,张公公从东稍间里出来,皇贵妃赶紧起身迎过去:“公公,圣上他如何了?”
张公公同皇贵妃欠身行礼:“娘娘稍安勿躁。”他看向后方站起身的王皇后,绕过皇贵妃走到王皇后面前行了个全礼,“娘娘,圣上有令,宣卫国公、范阳候、都察院左都御史姚大人、刑部尚书袁大人、大理寺卿朱大人觐见。”
“好。”王皇后没有问旁的,“劳烦公公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