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老板送上来吃食,顾林书把羊汤推到李月桦面前:“我们就在此歇一歇,等后面的人都来齐了,再一起走。”
李月桦点了点头。
后面的马车来得慢了些,抵达营官的时候天已擦黑,众人决定索性在此住上一宿,天明后再走。
太阳落山以后,寒气渐渐地蔓延上来。推开窗户往外看,暮色苍茫的草原上薄雾像轻纱一样弥漫。旷野里架起了篝火,熊熊的火焰周围围坐着不少人,载歌载舞,饮酒作乐。音乐声欢呼声顺着风隐隐约约传进室内。
李月桦沐浴完毕后披散着长发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草原。顾林书拿着帕子站到她身后,替她擦着头发。湿漉漉的头发触手冰凉,丝绸一样缠绕在指尖,也缠绕在他的心脏上,越来越紧。
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吻在她的颈侧。
这几日风餐露宿,一直歇在马车上,他日日看着她在身旁却亲近不得。原本蜻蜓点水的一吻瞬间燃起了燎原的火势,他把控不住地抱起了她往床榻的方向走。
新婚燕尔干柴烈火,两人云消雨歇的时候月已中天。李月桦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一下,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顾林书怜爱地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门外突然传来了镖头刘一压低的声音:“二爷。”
顾林书起身披了衣服去外间开门,刘一神情严肃地轻声开口:“二爷,咱们被人盯上了。”
顾林书回头看了眼内室,略一沉吟:“你拿腰牌去寻营官的知县,亮明身份求助。”
刘一应下:“是。”
京城顾府。
顾林颜虽然只是纳妾,但是毕竟是贵妾,仍是用了两人抬的小轿从侧门将袁巧鸢抬进了门。
青木居西厢的院子苏婉仪让人收拾了出来,正房让袁巧鸢居住,东面是暖阁,西面给她的贴身丫头住。院落里张灯结彩,门窗上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
袁巧鸢一身桃红的喜服进了门,忐忑不安地坐在床沿。因不是正妻她不能穿凤冠霞帔也没有盖头也没有龙凤烛。许是为了喜庆些,下人们在屋子里点亮了一对红烛,就着一屋子红色,倒也有几分新婚之夜的意思。
袁巧鸢看着那对燃烧的红烛发呆,蜡烛燃得久了流着烛泪,淌下来在盘底积做小小的一团。顾林颜不用和她拜天地,只今夜到了歇息的时辰到房里来和她圆房就算全了礼数。
她一直知道自己会嫁进顾府,也期盼着嫁进顾府。原本以为会是成为二哥哥的正头娘子,岂料最后只做了大哥哥的贵妾。
她看着烛火的火苗,恍惚间想起数年前太极宫里道士给她批的姻缘:此签求姻缘,是下下签,皆是浮光华影,落不到实处之兆。
浮光华影,浮光华影。看上去触手可及的东西,实则遥不可及;看上去美好的一切实则镜花水月。
她正胡思乱想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林颜进了门。
袁巧鸢有些慌乱地起身:“大哥哥……”她顿了顿,红着脸改口道,“……大爷。”
顾林颜和顾林书不同,顾林书的外貌是带有攻击性的,极易让异性动心,让同性起敌意。相比之下顾林颜就温和许多,他看着沉稳内敛,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顾林颜合上门站在那处没动。袁巧鸢鼓起勇气上前,颤抖着抬起手去解他的衣扣伺候他更衣,这才发现大哥哥这几年长高了许多。过去她只矮他半个头,如今却只到他的肩膀处。
他抬起手按住了她的手:“我过来同你说一声,我今晚就不歇在此处了,你早些歇息。”
袁巧鸢闻言一震,面色苍白地抬起头。可不等她说什么,他已转身离开。
苏婉仪原本准备歇下,却听见房门响,大丫鬟甘草吃惊的声音:“大爷?”
她起了身,果然见顾林颜进了内室。她迎上前看了看西厢的方向,见院子里还亮着大红的灯笼:“大爷,你怎么过来了?”
顾林颜不欲与她多说:“替我更衣。”
苏婉仪柔顺上前替他解开衣扣,他看着她的头顶,片刻后才开口:“袁氏不安分。你不要太良善,小心着她些。”
苏婉仪吃惊地抬头:“她是你的母家表妹……”
“正因为她是我母家的表妹,打小知道她的心性,我才知道她不安分。”顾林颜道,“你若是拿不起大娘子的主意,母亲再偏护她一些,日后定然后宅不宁。”
苏婉仪替他更换了寝衣,柔柔道:“母亲说亲事是一早定下的,又是你母家的表妹,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这个性子,天长日久,定会在她手上吃亏。”顾林颜握住了苏婉仪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既已娶进了门,就先将她在那处放着,先打磨打磨她的心性。你冷眼旁观着,是狐狸就藏不住尾巴。她若是安分,多房妾便多房妾,她若是不安分,不能让她和袁家来搅乱了咱家。”
屋子里,白釉不知打哪儿钻进了内室,喵的一声跳到桌上,不小心打翻了其中一根红烛。大红蜡烛摔到地面断成了两截。白釉原本想蹭到袁巧鸢的怀里撒娇,走到近前看清她的脸,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不敢再上前。
第113章第113章
乌云飘过夜空,月亮在空中时隐时现。
整个营官城褪去了白日里的喧嚣,陷入了梦乡,从空中看下去,一座座房子安静地在黑暗里矗立着,只有极少数的地方零星亮着几盏灯。
营官城的城楼上挂着几盏气死风灯,长夜过去了一半,气死风灯里的灯油也燃烧了大半,眼下烛火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眼看着快要熄灭。
守在城头的士兵背靠着城墙坐着,抱着怀里的长矛打了个哈欠。虽然才十月初,北面夜里已经很冷,他环抱着自己摩挲了一下双臂强打精神,只盼能快点到天明交班的时刻。
从城墙上看出去,城门前是蜿蜒延伸向远处的官道,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营官城孤零零的座落在草原上,两人多高的土城墙将其环绕。
金秋,草场上的长草没腰。草尖已经发黄,下面还是绿色。风吹起时草海翻滚,金色与绿色波浪般涌动,一浪一浪蔓延向远方。
安静地草海中,数十黑色的身影幽灵般正在悄悄靠近。突然一支长箭射向城头,守城的士兵被箭当胸贯穿,眨眼间丢了性命。他身旁的同伴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一把抓起一旁地上的铜锣,一边敲打一边高喊:“马贼!马贼袭城!”
外面响起了阵阵口哨声,马贼到了近前不再隐藏身形,一匹匹高大的骏马从长草中一跃而出,其上的马贼个个人高马大,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掩盖行踪,此刻手一抬拿出手中的长弓,朝着城墙上便是一轮抛射。墙头的士兵一边示警,一边仓惶躲避。
马贼控制着马儿在城门前交错奔跑,一队跑过去便是一轮抛射,逼得墙头的士兵不敢抬头,另有人拿了绳索拴在城门上,口里吆喝着几个马贼控制着马儿同时发力,只听一声巨响,城门被拉得洞开。
马匪们喊着他们特有的口哨,骑着马闯进了城。
寂静的夜里,马蹄的起落声和马贼的吆喝声清晰可闻。客栈里顾林书睡得极浅,听见声音他起了身,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下看去,月光下的长街上十几个黑色的身影正手拿弯刀纵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