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谢无虞坐在床沿,姿态从容,仿佛只是来探望一名病人。
床上的男人赤裸着上身,双腿外侧血痕交错,新伤叠着旧疤,肩胛处一道撕裂深可见骨。
呼吸浅而急促,胸膛微弱起伏,汗湿的黑贴在额角,每一缕都沾着细小的血沫。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酒精挥的刺鼻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余香,那是谢无虞袖口飘来的味道。
林姨端着药盘进来,她伺候过两代主子,也见过无数血腥场面。
可从没见过一个被打到昏死的人,在药碰到皮肤的瞬间仍能猛地抽搐,喉间滚出低吼,如同困兽最后的警告。
“退下。”谢无虞抬手,声音不高,却让林姨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门轴缓缓合拢,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仿佛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空气骤然凝滞,只剩下酒精挥的锐利气息,和墙上那只老挂钟单调的滴答。
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死寂的间隙。
谢无虞的目光重新落回床上的男人。
那双眼睛仍未闭上,即使失焦,仍执拗地穿透昏黄光线,钉在他的脸上。
眉骨高耸,鼻梁笔直,唇形锋利,哪怕此刻因疼痛扭曲,依旧美得近乎暴烈。
这是一张不该属于地底拳场的脸,更不该沦为谁的战利品。
可偏偏,他现在就躺在这张床上,由他主宰生死。
“你想让我记得你……”谢无虞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几乎像是自语,“那我就记个彻底。”
话音未落,陈医生推门而入,白大褂整洁,眼神克制。
他看了眼厉渊的状态,低声请示:“需要全身麻醉吗?清创和缝合会很疼。”
谢无虞摇头:“不要。我要他知道每一针怎么进,每一道线怎么缝。”
陈医生顿了顿,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低头打开器械包。
金属镊子在台灯斜照下泛着冷青光泽,缝合针排列整齐,像一排微型刑具。
他绕过床脚时脚步放轻,避开视线,只盯着伤口操作。
酒精棉球擦过边缘的瞬间,厉渊的身体猛然绷紧,肌肉如钢索绞紧,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但他没有动,也没有叫。
谢无虞俯身,手指轻轻抚上他的额角,拭去一层冷汗。
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
“你在怪我?”他问。
厉渊眼皮颤了颤,终于睁开眼。
视线模糊,瞳孔失焦,可那双眼睛仍固执地锁住谢无虞的脸,像是要把这张冷漠的轮廓刻进颅骨深处。
嘴唇微动,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骨头:“……不怪。”
谢无虞笑了,很淡的一抹弧度,却带着胜利者的意味。
“好狗。”他说完,随即对医生下令,“清创重来,皮肉没翻开不算干净。”
刀锋再次划开肩胛,血立刻涌出,温热黏稠,顺着脊背沟壑缓缓流淌,滴落在床单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花火。
厉渊咬破下唇,鲜血顺着下巴滑落,混着冷汗渗入嘴角,尝到咸腥与铁锈交织的味道。
谢无虞抽出随身的素白丝巾,绣着谢家暗纹,慢条斯理替他擦拭。
动作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可就在布料沾上血的瞬间,他忽然将丝巾塞进厉渊嘴里。
“没人会救你。”他说,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厉渊闭上眼,牙关死死咬住丝巾,浑身肌肉绷成铁板,青筋在脖颈暴起,像一头被钉在祭坛上的狼,在沉默中承受神只的裁决。
监控屏上,心率曲线剧烈震荡后趋于平稳,生理耐受阈值正在被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