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拍卖前夜,海城的夜色像一池凝固的血。
私人会所深处,水晶吊灯洒下昏黄光晕,映在酒杯边缘,折射出冷而妖异的色泽,如同蛇瞳中跳动的火苗,又似深渊里浮起的磷火。
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微酸、香水的甜腻,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味,仿佛某种杀意正悄然渗入呼吸。
谢无虞端坐主位,一身剪裁极尽锋利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肤色如雪,眸光却深不见底,像是能吞噬所有倒映其中的灵魂。
他指尖轻轻敲击红酒杯,节奏缓慢,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清脆的“叮”声在寂静中回荡,每一下都敲在宾客绷紧的神经上。
满堂衣香鬓影,低语如潮水般起伏。
可那谈笑之下,暗流汹涌——三人袖口微不可察地露出一线银纹,那是“三爷”麾下死士独有的刀鞘纹样,藏着能见血封喉的定制毒刃。
他们的手指始终贴在大腿外侧,肌肉微微收紧,像潜伏的猎豹等待扑杀信号。
音乐渐缓,钢琴声流淌而出,女歌手轻启朱唇,嗓音沙哑如烟,缠绕着爵士乐的慵懒节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迷醉的弧线。
可就在那旋律最柔缓的一瞬,通风管道传来几乎听不见的金属摩擦声,细微得像老鼠爬过,却被监控室里的陈医生捕捉到了。
他盯着屏幕,眉头微蹙,耳机中传来生命体征监测系统的蜂鸣:“心率异常……厉渊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三十次。”
这不是紧张,是兴奋。
厉渊站在谢无虞身后半步的位置,垂敛目,身形笔直如枪。
他的呼吸被压得极低,可胸腔却像藏了一头即将破笼的野兽。
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震颤,掌心渗出的汗滑过指缝,在裤线上留下两道湿痕。
他知道今晚会有刀来。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
敬酒的宾客笑着走近,手中高脚杯微微倾斜,红酒晃荡如血,液体边缘泛着幽红反光,映出他嘴角那抹虚假笑意。
就在他弯腰靠近谢无虞的那一秒,笑意骤然冻结,手腕一翻,匕已如毒蛇吐信,直刺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厉渊甚至没来得及思考。
身体先于意识暴起,那一瞬间,训练场上的千百次模拟、电击下的痉挛记忆、谢无虞贴在他耳边的低语,全都化作本能。
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撞出,整张餐桌轰然翻倒,瓷盘碎裂声与惊叫混成一片,玻璃渣溅落地毯,出细碎如骨裂的声响。
他用后背将谢无虞死死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脊梁替他挡下可能的第二击。
“咔!”
可就在刺客收刀欲再刺的刹那——
厉渊仅凭左腿蹬地扭转重心,左手如猎豹探爪,精准扣住对方持刃之手!
一折,一插,一捏——
骨裂声清脆响起,随即五指如钢钳般插入对方咽喉,掌心力,硬生生捏碎气管!
鲜血喷涌,温热黏腻地溅上谢无虞的脸颊,顺着眉骨滑落,像一道猩红的泪痕。
那血滴落在唇角,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气息,被晚风轻轻吹散。
混乱爆。
其余两名刺客瞳孔骤缩,正欲拔刃,包厢门口却已涌入黑衣人影。
阿九站在最前方,眼神冷得能杀人,抬手一挥,埋伏已久的洪兴社精锐瞬间封锁所有出口。
刀光闪现,惨叫未起便戛然而止,两具尸体无声倒在地毯上,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只有血从鼻腔缓缓渗出,在织物上洇开一朵朵暗花。
全场死寂。
宾客们脸色煞白,有人颤抖着后退,有人不敢抬头。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恐惧的味道,混合着打翻的红酒与烧焦的电路气味,仿佛刚才那一幕不是现实,而是某种来自地狱的审判。
谢无虞缓缓推开身上的尸体,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从一场无聊的晚宴中起身。
他扶住厉渊颤抖的身体,感受到那具躯壳正在电击余波中剧烈痉挛,可那只左手,仍死死护在自己胸前,不肯松开分毫。
厉渊双目赤红,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喉咙里出野兽般的低吼,汗水混着血水从锁骨滑落,浸透衬衫。
谢无虞看着他,目光幽深难测。
片刻后,他抬手,指尖轻轻抹去脸上那道血痕,动作轻缓,近乎怜惜。
然后,他俯身靠近厉渊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够了。你是我的,不用死。”
这句话像一道咒语,击穿了厉渊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
他浑身一颤,眼中的血色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荒芜的茫然——仿佛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第一次杀了人,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不是因为命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本能。
谢无虞站起身,整了整袖口,神色未变,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