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诊疗室的地板上切割成一道道明暗交错的条纹,光影边缘锋利如刀,映得空气都泛着冷意。
陈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指尖在平板上轻点两下,将心电图波形定格。
屏幕上的曲线起伏紊乱,像一场未曾平息的风暴,在寂静中翻涌不休。
“少爷,”他语气谨慎,“您最近的睡眠质量非常差,深睡阶段几乎为零,心率变异性显着下降,夜间多次出现应激性加…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疲劳问题了。”
诊室内安静得能听见空调低鸣,细微如虫翼振翅,连呼吸声都被拉长、放大。
谢无虞坐在检查床上,白袍松松系着,露出一段冷白的颈线与锁骨,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他微微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如常,仿佛听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警报,而是某份无关紧要的财务报表。
“无事。”他淡淡道,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温度,也没有回响。
陈医生抬眼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敢追问太多。
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洪兴高层因压力崩断神经。
但眼前这位太子爷不同,他从不喊痛,也不皱眉,甚至连呼吸都控制得精准如机械。可正因如此,才更令人不安。
就在他准备合上病历本时,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细节,谢无虞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那道疤。
不长,约莫三指宽,呈淡粉色,边缘略带扭曲,显然是刀锋斜切入皮肉所致。
触感粗糙而温热,指尖划过时,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撕裂皮肤的滞涩。
位置极险,再偏半寸就会割裂动脉。
那是半年前一场刺杀中,厉渊扑身挡下的那一刀留下的印记。
如今,它静静地伏在那里,像一枚被岁月封存的烙印,沉默地诉说着某个暴雨夜的血腥与决绝。
陈医生喉结动了动,犹豫片刻,还是低声开口:“这个……需要我安排心理评估吗?或者建议减少高强度贴身护卫接触?这类长期依赖型保护关系,有时会引潜意识层面的……”
话未说完,一股寒意已迎面袭来。谢无虞缓缓抬眸,目光如冰刃般刺向他,声音却依旧平静得可怕:“你是医生,不是我的心理顾问。”
空气骤然凝固,连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都仿佛被冻结。
陈医生立刻低头记录,笔尖划过纸面出沙沙声响,最后只留下一句简短医嘱。
“心理性躯体反应,建议调节作息及情绪负荷。”他不敢再多言,迅收拾器械退出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谢无虞的手才终于停下。
他盯着那道疤痕,指尖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仿佛还能回忆起那天喷溅在他身上的血,滚烫、浓稠,带着铁锈味,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久久不散。
厉渊倒下的瞬间没有喊疼,只是用染血的嘴唇说了句:“别怕。”
可现在,他竟开始怕了。
怕那个人不再靠近,怕那份绝对的忠诚变成沉默的距离。
更怕的是,他自己竟会在某个清晨醒来,第一反应不是查看情报密报,而是下意识伸手摸向身旁空荡的床铺…掌心落空,只触到一片冰凉的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