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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孤城新生（第2页）

紧接着，萧景珩肋下和肩头那青黑色的伤口边缘，蔓延的毒色似乎停滞了，甚至……微微回缩了一丝。他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昏迷，依旧危在旦夕，但那股死寂的灰败气息，似乎被注入了极其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

所有人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连经验最丰富的军医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丁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她猛地看向沈清辞臂弯中啼哭的婴儿，又看向她手中光的玉佩，浑浊的老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颤声道：“是……是小公子！是玉佩！苍天有眼！祖宗显灵！小公子带着祥瑞降世，庇佑父母啊！”

赵霆等人也反应过来，看向那啼哭婴儿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希冀。难道这孩子的诞生，真的带来了转机？

沈清辞在昏迷中，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泪水依旧无声流淌，嘴角却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

就在这时，外面激烈的战况，也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海滩上，登陆的荷兰军队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重新在军官的弹压下稳住了阵脚。虽然“信风”号上生的恐怖爆炸和疑似“海怪”的袭击让他们心惊胆战，后援也因舰队混乱而迟滞，但第一批上岸的数百名士兵依旧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看到寨墙上的守军因为主将昏迷、夫人产子、兵力捉襟见肘而显露出的颓势，再次鼓噪着，动了更猛烈的进攻。

尤其是那艘生内爆的“信风”号，燃烧着缓缓下沉，其上的混乱与恐怖似乎并未蔓延到其他战舰。“金鹿”号和另一艘巡航舰在最初的惊骇后，已重新调整，炮火再次响起，虽然不如之前密集，但威胁依旧巨大。

李铁头浑身是伤，左臂已彻底无法抬起，只能靠右手挥刀指挥。他看着如潮水般再次涌上的荷兰士兵，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弟兄，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死志。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弟兄们！世子爷回来了！夫人和小公子也平安！咱们没什么遗憾了！多杀一个红毛鬼，到了下面，也他娘的光荣！跟老子杀——！”李铁头嘶声狂吼，就要带头跳下寨墙，做最后的反冲锋。

就在这千钧一、所有人都以为“新杭”东门即将被血洗的时刻——

异变，再次陡生！

这一次，并非来自陆地，也非来自那艘燃烧的“信风”号，而是来自更广阔、更幽深的大海。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愤怒的鲸歌（或类似巨兽的嘶鸣），毫无征兆地，自“新杭”东南方向、那片“月牙湾”与更深外海交界处的海域响起！声音穿透海浪与炮火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直抵灵魂深处，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战栗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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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更多的、或高亢或低沉的嘶鸣响起，此起彼伏，仿佛在回应，又仿佛在呼唤。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却隐隐构成一个松散的、不断扩大的包围圈，将整个“新杭”外海，连同那三艘（现在是两艘半）荷兰战舰，都隐隐笼罩其中。

海面之下，巨大的、模糊的黑影开始浮现。并非一艘，而是……数十，上百？它们体型庞大，轮廓难以辨认，在月光和火光映照的海面下缓缓游弋，搅动起不祥的暗流和漩涡。偶尔有巨大的背鳍或狰狞的尾鳍划破水面，露出冰山一角的恐怖。其中一些黑影的轮廓，与之前爬上“信风”号、引爆炸的那种“变异体”竟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庞大，更加……古老。

是“鬼头鮣”的族群？还是被“圣岛”污染、或受“星骸”力量影响而生更深层变异、汇聚而来的海洋巨兽？或者是这片海域本身，对持续不断的海上炮战、血腥杀戮以及“污染”扩散产生的某种“排异”反应？

无人知晓。但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源自蛮荒深海的恐怖威压，却是实实在在的。正在冲锋的荷兰士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惊骇地望向漆黑如墨、暗流汹涌的大海。战舰上的荷兰水手更是惊恐万状，他们比岸上的人更清楚海洋的喜怒无常，也更明白那些黑影意味着什么——那是足以掀翻最大战舰的、人力无法抗衡的自然伟力与未知恐惧！

“上帝啊……那是什么……”荷兰军官的祈祷声带着颤抖。

“撤！命令登陆部队，立刻撤退！所有战舰，起锚，升满帆，离开这片海域！快！”“金鹿”号上，斯特鲁伊森司令官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嘶声下达了撤退命令。什么矿石，什么利益，在眼前这出理解、仿佛触怒了整片海洋的恐怖异象面前，都不值一提。作为一名老练的航海家，他深知与这种规模的海中异动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凄厉的撤退号角响起。海滩上的荷兰士兵如蒙大赦，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地涌向残存的登陆艇，甚至有人直接跳入海中，拼命向战舰游去。两艘完好的荷兰战舰也顾不上收拢所有小艇，仓皇起锚转向，甚至等不及收起所有船锚，便扯起风帆，如同受惊的巨鲸，向着外海、远离那些黑影和嘶鸣的方向，狼狈逃窜。那艘正在下沉的“信风”号，则被彻底抛弃，熊熊燃烧着，缓缓没入波涛。

海中的巨大黑影并未追击，只是在外围缓缓游弋，出阵阵低沉的嘶鸣，仿佛在警告，又像是在划定界限。

转眼之间，海面上威胁最大的荷兰舰队，竟戏剧性地退走了！只留下满海滩的狼藉、燃烧的残骸，以及……劫后余生、目瞪口呆的“新杭”守军。

“海……海神怒了？还是龙王显灵了？”有士兵喃喃自语。

李铁头拄着刀，望着退去的荷兰战舰和海中那令人心悸的黑影，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危机暂时解除，但这来自深海的未知恐惧，似乎比荷兰人的炮火更加莫测。

“还愣着干什么！加固工事！抢救伤员！清点损失！”赵霆的声音从箭楼方向传来，带着疲惫，却重新注入了力量。海上威胁暂去，陆上“鬼面”部落的攻势也因“毒涎”重伤、迂回失败而暂时停滞，这无疑是上天赐予的、宝贵的喘息之机。

“快！把世子爷和夫人，小心抬到内营最坚固的屋子里去！多派岗哨！军医，全力救治！”赵霆迅下令。他知道，危机远未过去。萧景珩生死未卜，沈清辞产后虚弱，陆上“鬼面”部落主力仍在，海上异象吉凶难料，营地内部伤亡惨重，粮草弹药将尽……但无论如何，最黑暗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他们守住了，等到了萧景珩的归来，迎来了新生命的降临，也熬退了荷兰人的猛攻。

这或许，就是希望。

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开始行动，默默地清理战场，搬运伤员，修补破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与茫然，但眼神深处，却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生存”的火苗。

内营一间相对完好的石屋里，萧景珩和沈清辞被并排安置在简陋的木榻上。中间，放着那个小小的、包裹在柔软布帛中的襁褓。孩子似乎累了，已经安然入睡，小脸皱巴巴，却透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沈清辞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萧景珩的伤势在军医的全力施救和那莫名“净化”的影响下，暂时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未曾好转，依旧在生死线上徘徊。

丁嬷嬷和几名信得过的妇人留下照看。赵霆、周擎、李铁头等将领，则强打精神，在外面处理善后，商议下一步对策。

夜，渐渐深了。海上的嘶鸣与黑影，不知何时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硝烟与血腥，以及远处山林中隐约的、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唿哨声（“鬼面”部落），提醒着人们，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

但在这间简陋却坚固的石屋内，一家三口，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团聚”了。父亲的伤痕，母亲的疲惫，与婴儿的无邪睡颜，共同构成了一幅在绝境废墟中，顽强绽放的、关于生命与守护的画卷。

而沈清辞昏迷前，那枚持续散着温润光晕的半块玉佩，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婴儿的襁褓旁，光芒已微弱下去，却依旧执着地亮着，仿佛在默默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脆弱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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