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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余烬复燃（第2页）

海岸线向外推进了数十丈，原本的沙滩、码头、部分沿海工事，甚至那艘半沉的荷兰船残骸，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湿漉漉的、覆盖着新鲜海泥、珊瑚碎片和许多前所未见海洋生物（有些还活着，大部分已死）的、崭新的滩涂。海水异常浑浊，泛着诡异的灰黑色，但正在快退去，显露出被彻底“清洗”过一遍的海岸。

营地本身，靠近海岸的部分损毁更严重，但核心区域因为地势稍高，加之昨夜紧急加固，反而损失相对较小。最令人心悸的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压抑烦躁的、仿佛被恶意“注视”的感觉，淡去了许多。虽然海风依旧带着凉意和腥气，但不再有那种直刺灵魂的、古老而愤怒的“回响”。

更重要的是，西北方向，“毒蝎谷”所在的山林上空，那终年不散的、淡黄色的毒瘴，似乎也稀薄、溃散了大半。甚至隐约可见，那片区域上空的云层，都透出了一种久违的、相对清澈的天光。

难道……深海中的恐怖存在，真的被引走，去攻击“毒蝎谷”了？而且听那动静，攻击的猛烈程度乎想象！夫人的计划……成功了？

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置信，弥漫在营地。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力的疲惫，以及……对未来的、更加深重的忧虑。就算“毒蝎谷”的威胁暂时解除，营地现在的惨状，世子爷和夫人的情况，还有那莫测的海洋……

就在这时，内营石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丁嬷嬷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在干净（相对而言）布帛中的襁褓，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眶红肿，但眼神中却有一种奇异的、混合了悲伤、欣慰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的光芒。她走到焦急等候在屋外的赵霆（他刚刚带人拼死赶回）、周沧（也已返回，脸色古怪，似乎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李铁头（被搀扶着）等人面前，将怀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展示给他们看。

孩子似乎刚刚吃饱，在沉睡，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最奇异的是，在他眉心正中，竟有一个极其淡的、若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银白色的、仿佛简化星辰般的淡淡印记，正随着他的呼吸，极其微弱地明灭着，与屋内隐约透出的、另一种温润的微光（玉佩？）隐隐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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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他没事。夫人……夫人也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气息很弱，但……稳住了。”丁嬷嬷的声音哽咽，“世子爷……世子爷他……”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丁嬷嬷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着泪光，也闪着光：“世子爷……刚才，就在外面地动山摇最厉害的时候，他……他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军医说，他的脉象……虽然还是极弱，但之前那股乱冲乱撞、阴寒刺骨的‘邪气’……好像……好像散掉了一大半！虽然毒伤还在，失血过多，内腑的伤也重，但……但那股要命的‘邪气’，真的退了！军医说，只要精心调养，用对药，世子爷……有救了！”

有救了！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又如同甘霖，瞬间击穿了所有人心中沉甸甸的绝望与麻木。赵霆虎目含泪，周沧猛地握紧了拳，李铁头挣扎着想站直身体，周围所有听到的将士、民夫、妇孺，都忍不住出了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啜泣与低呼。

绝境之中，终于看到了一丝真实的、顽强的生机！

“夫人……夫人是怎么做到的？”赵霆声音颤抖。

丁嬷嬷摇头，望向石屋，目光复杂：“老奴……也不知道。夫人只让我抱着小公子，待在角落，无论生什么都不要动，不要出声。然后……她就坐在那里，手里握着玉佩，对着那皮卷……老奴只看到，夫人身上好像有光，很弱的光，然后她就吐血昏倒了。但外面……外面就……”

众人默然。虽然不知具体，但所有人都隐约猜到，昨夜那改天换地、将深海恐怖引向“毒蝎谷”的“神迹”背后，是夫人以自身为代价，进行了一场何等凶险、何等伟大的搏命之举！她用她的智慧、她的勇气，或许还有那神秘“星骸”的力量，为“新杭”，为世子爷，为所有人，搏出了一线生机！

“报——！”一名哨兵连滚爬爬地跑来，脸上带着狂喜，“赵将军！周镖头！海……海上！那些黑影，全都不见了！海水颜色也在慢慢变清！而且……而且我们在南边礁石滩，现了一艘漂流过来的、完好的西番小船！船上没有人，但有一些奇怪的仪器和……和这个！”

哨兵递上一块用油布包裹的、半个巴掌大小的、不规则的多面体晶石。晶石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内蕴星光的幽蓝色，触手温润，散着极其微弱却纯净的、与世子爷那枚玉佩有些相似、但又更加“活跃”的气息。晶石表面，用一种奇特的、闪着微光的颜料，画着一个简单的、仿佛星辰与海浪结合的符号。

“这是……”周沧接过晶石，感受到那股纯净的“星辉”波动，脸色变幻，“这是我按照夫人吩咐，在‘圣岛’附近海域撒下那包粉末后，在返航途中，于一处平静的海面浮标上现的。当时它就在一个光的、像是水母又不像的东西托着……我觉得古怪，就带了回来。这符号……好像是‘海民’部落，或者‘星眸族’的标记？”

难道是“圣岛”的回应？或者是昨夜深海异动中，某种与“星眸族”或“海民”有关的存在，留下的“信号”或“馈赠”？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一夜之间，经历的变故太多，远理解。但无论如何，这枚纯净的幽蓝晶石，无疑又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赵霆小心翼翼地将晶石收起：“此物先妥善保管，待夫人和世子爷醒来再做定夺。当务之急，是稳定营地，救治伤员，清点物资，准备应对可能……不，是必然还会到来的挑战。”

荷兰人可能卷土重来，“鬼面”部落残余可能报复，海中异象虽暂时平息但根源未明……危机远未结束。但经过这一夜，所有人心中那几乎熄灭的火种，已经重新被点燃。那是对夫人智慧的信任，对世子爷必将康复的期盼，对小公子带来祥瑞的隐约敬畏，也是对“新杭”这片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浇灌的土地，那份深入骨髓的、不肯放弃的执着。

希望，如同石屋窗缝中漏出的、与玉佩微光、孩儿额前印记隐隐共鸣的那一缕天光，虽然微弱，却已刺破最沉重的黑暗，照亮了前路。

余烬之中，新火已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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