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挟着燥热,吹进太和殿的朱红窗棂。早朝的钟声响过三刻,文武百官按品级列班,却比往日沉默了许多——自弹劾宸婉仪的奏章被留中不后,朝堂上便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谁都在揣测,帝王的隐忍究竟会持续到何时。
萧绝端坐于龙椅之上,明黄的龙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他今日未像往常那般先问政,只是指尖轻叩着龙椅扶手,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让人心头紧。
“陛下,”户部尚书出列奏报,“江南漕运改道之事已筹备妥当,只待陛下御批……”
“准了。”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户部尚书躬身退下,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就在这时,刘御史——那位前日带头弹劾苏晓晓“奢靡无度”的御史,再次出列,捧着一本新的奏章,神色肃然:“陛下,臣以为,后宫之事虽属内闱,却关乎国本。宸婉仪圣宠过盛,已引得民间议论纷纷,昨日甚至有童谣传唱‘妖妃在侧,圣心不宁’……”
“哦?”萧绝终于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玩味,“童谣?刘御史倒是消息灵通。不知这童谣,是从哪户人家听来的?”
刘御史被问得一愣,随即硬着头皮道:“臣……臣是听巷尾孩童传唱,具体哪家,尚未细查。但这足以说明,民间对宸婉仪已有微词,望陛下……”
“尚未细查,便敢拿来上奏?”萧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陡然转厉,“刘宗启!你身为御史,当以‘据实言事’为准则,如今却拿几句不知来源的童谣构陷宫妃,是将朝堂当成了你搬弄是非的地方吗?”
刘御史脸色煞白,慌忙跪地:“臣不敢!臣只是忧心国事……”
“忧心国事?”萧绝冷笑一声,从御案上拿起一本奏章,正是前日刘御史弹劾苏晓晓“干涉宫务”的那本,“那你倒是说说,你在这本奏章里写‘宸婉仪私调绣娘’,可有查明,那些绣娘是朕特许调去,为太后寿宴赶制礼服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还有你上月奏报的‘京畿税银亏空案’,竟将亏空数目少报了三成!若非朕让户部复查,险些被你蒙骗过去!你说你忧心国事,却连税银数目都敢虚报——朕看你忧心的,是你自己的乌纱帽,是如何讨好镇国公吧!”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炸响,刘御史浑身一颤,额头“咚咚”撞着金砖:“陛下明鉴!臣与镇国公绝无勾结!”
“有没有勾结,朕心里有数。”萧绝不再看他,对李德全道,“刘宗启,御前失仪,奏对不实,且办事疏忽,着即罚俸一年,降为从七品,外放青州任通判!即刻离京,不得延误!”
“陛下!”刘御史失声惊呼,青州偏远贫瘠,从正五品御史降为从七品通判,几乎是断送了仕途,“臣冤枉!臣……”
“拖下去!”萧绝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波澜。
侍卫立刻上前,架起瘫软的刘御史往外拖。他的哭喊声在大殿中回荡,最终消失在殿门外,留下满殿死寂。
群臣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谁都没想到,皇帝竟会因为几句童谣和一件旧事,对刘御史下如此狠手——这哪里是处罚刘御史,分明是在敲打所有弹劾过苏晓晓的人。
镇国公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攥着朝珠,指节泛白。他没想到萧绝会如此护着苏晓晓,竟不惜为了一个妃嫔,当众打他的脸。
就在这时,萧绝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已恢复了平静:“李爱卿。”
工部侍郎李默连忙出列:“臣在。”
“你前日奏请的‘疏通黄河故道’一事,朕看了,条理清晰,可行。”萧绝道,“即日起,升你为工部尚书,总领黄河治水事宜,所需银两,户部不得延误。”
李默又惊又喜,连忙叩谢:“臣谢陛下隆恩!定当鞠躬尽瘁!”
谁都知道,李默是出了名的“帝党”,前日刘御史弹劾苏晓晓时,他虽未明着反驳,却以“后宫之事应由陛下圣断”为由,委婉地表达了反对。如今骤然升为尚书,明摆着是皇帝的奖赏。
紧接着,萧绝又接连下旨:升吏部郎中张谦为侍郎,赏给事中王砚白银百两……这几位,都是近日在弹劾事件中保持沉默,或是曾隐晦支持皇帝的官员。
一贬一升之间,帝王的态度已昭然若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还有谁要上奏?”萧绝的目光再次扫过群臣,带着凛冽的威压。
阶下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方才还跃跃欲试的几位御史,此刻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