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征的旨意传遍京城的那一日,天空难得放晴。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折射出金红色的光芒,却驱不散笼罩在人心头的凝重。
三日后,陛下将亲自率领五万京畿锐士,奔赴西北战场。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有振奋,有担忧,有期待,也有隐秘的不安。
军机处的灯火连续第三夜亮至天明,萧绝的身影在窗纸上被烛火拉得颀长,映出几分孤绝的坚毅。案上堆叠的军报和地图早已被批注得密密麻麻,他指尖划过凉州的位置,那里将是决战的核心。
“陛下,夜深了,您已经三日未曾好好歇息了。”李德全端着一碗参汤进来,声音压得极低,“明日还要早朝,您多少进些食,眯一会儿也好。”
萧绝头也未抬,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把东西放下吧。传旨下去,让赵威的先锋部队明日一早拔营,务必在朕抵达前,守住凉州城外的三道防线。”
“是。”李德全不敢多言,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心里却暗自叹气。自决定亲征后,陛下便像是上了弦的弓,紧绷得仿佛随时会断裂。
亥时末,萧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他揉了揉胀的太阳穴,目光下意识地望向窗外——漪澜苑的方向,此刻应该是一片静谧的灯火。
他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着秦风,踏着月色,走向那片让他片刻安宁的所在。
漪澜苑的院门没有落锁,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春桃守在廊下打盹,听到脚步声惊醒,见是萧绝,连忙行礼:“陛下。”
“她睡了吗?”萧绝放轻了脚步。
“娘娘说等您,一直坐在灯下看书呢。”春桃低声道。
萧绝推门而入时,苏晓晓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兵书,眼神却有些放空。听到动静,她猛地抬头,眼中瞬间亮起星光,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暖炉,出轻微的声响。
“陛下。”她快步迎上来,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忍不住蹙眉,“怎么穿这么少?外面冷。”
萧绝任由她将自己拉到炉边,看着她熟练地为自己裹上厚厚的披风,动作里的关切自然而真切。这几日的疲惫与紧绷,仿佛在这片刻的温情中,悄然融化了些许。
“还没睡?”他看着案上的兵书,封面上写着《孙子兵法》,书页上有她用朱砂做的标记。
“在等你。”苏晓晓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知道你忙,却总想着……等你回来再睡。”
她没有问战况,没有说担忧,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像一株沉默的兰草,却用最柔软的姿态,支撑着他的疲惫。
暖阁里只有烛火摇曳的轻响,两人一时无言,却没有丝毫尴尬。有些情绪,早已无需言说。
【明天就是最后一夜了,他后天一早就走。】苏晓晓看着萧绝眼下的青黑,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疼,【此去西北,山高路远,战火纷飞,他一定要平安啊。】
萧绝听到她的心声,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夜空:“晓晓,明日……朕便要走了。”
“嗯。”苏晓晓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臣妾知道。臣妾已经让人备好了您常用的伤药和御寒的衣物,都放在随军的行囊里了。还有您喜欢吃的椒盐饼,让御膳房做了些真空包装的,路上可以垫垫饥。”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出行,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萧绝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子很轻,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贴在他胸口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急促而有力。
“害怕吗?”他低声问,下巴抵着她的顶。
苏晓晓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怕,怎么会不怕?怕他受伤,怕他遇到危险,怕这一别,便是永恒。可她更怕自己的担忧会成为他的负担。
“臣妾不怕。”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虽有泪光,却异常坚定,“臣妾会在宫里为陛下祈福,打理好后宫,守好这个家,等您凯旋。”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字字清晰:“您是大靖的陛下,更是臣妾的夫君。臣妾等您回来,不管多久。”
“好。”萧绝的声音有些紧,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指尖的粗糙带着灼热的温度,“待朕平定叛乱,归来之时,必许你后位,以凤印相托,让你成为朕唯一的妻。”
这不是他第一次许诺,却是最郑重的一次。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只有烽火前夕的沉重与坚定。
苏晓晓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臣妾不要后位,只要陛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