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心观的日子,一旦你不去数,它就过得飞快。
又或者说,当你本身已经成了一块石头,光阴流转于你而言,也不过是苔藓长了又落,落了又生。
我把自己关在那间厢房里,从春寒料峭,一直熬到了酷暑蒸腾。
这期间,我活得像个笑话。
或者更准确地说,像具尸体。
师父说得对,心死神活,是最残忍的刑罚。
这具肉身太结实了,它有着令我厌恶的求生本能。哪怕我日日只在那窗户缝隙里接那一两口残羹冷炙,它也不肯枯竭。
它甚至在适应这黑暗。
适应这霉味。
适应这种把灵魂一点点抽干的死寂。
那是盛夏。
南屏山的夏天,向来是不讲道理的。
前一刻还是日头毒辣,晒得那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下一刻便是黑云压城。
那天有些不对劲。
气压低得吓人。
屋子里闷热得像个蒸笼,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我蜷缩在墙角,身上那件几个月没换过的道袍早已馊了,混合着汗水和灰尘的味道,紧紧地黏在皮肤上。
很难受。
但我懒得动。
连呼吸都觉得多余的人,是不会在意身上臭不臭的。
轰隆——
第一声雷响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是地裂了。
紧接着,是一道惨白的电光。
它无视了我精心封死的窗户,顺着那一丁点的缝隙,像把利剑一样刺了进来。
那一瞬间,原本漆黑的屋子被照得如同白昼。
我看见了满屋漂浮的灰尘。
看见了墙角结网的蜘蛛。
也看见了自己那双如同鬼爪一般的手。
“哗啦——”
大雨倾盆而下。
不是那种绵绵细雨,而是像是天河决堤,无数吨的水像是石块一样砸在屋顶上,砸在窗棂上。
噼里啪啦。
砰砰砰。
这声音太大了。
太吵了。
吵得我耳膜生疼,吵得我那颗原本已经停跳的心,不得不跟着那急促的雨点,疯狂地搏动起来。
咚。咚。咚。
这声音……真像啊。
像极了那天在竹苑婚宴上,那些喜庆的锣鼓声。
像极了那天我把断肠酒灌进喉咙时,周围那一片嘈杂的叫好声。
像极了那个大雪夜,我捧着一颗真心去,却被人踩在脚底碾碎时,胸腔里那声脆响。
我开始抖。
起初只是指尖微颤,像是被风吹动的枯叶。
渐渐地,这颤抖顺着手臂蔓延到了全身。
牙齿开始打架,出咯咯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