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吻之后,有些什么被永久地改写了。
像无意间触了最古老的咒语,封印于亘古冰川下的岩浆开始悄然流淌。没有言语,没有承诺,只有观星台上,夜风卷起交织的丝,唇瓣短暂相接又分开时,那一道滚烫的战栗划破寒夜。
润玉没有拒绝。
他甚至——在火麟飞的气息笼罩下来,带着阳光、松木和某种异界独有的炽烈风暴席卷而来时——几不可察地,微微迎了上去。
只是片刻。星子未移,巡夜天兵的脚步声尚远。但已经足够。
分开时,火麟飞的眼底有星火燎原,亮得惊人,几乎要烧穿他素来清冷的表象。润玉侧过脸,避开那过于直白的注视,耳根却染上一抹挥之不去的薄红,一直蜿蜒到被衣领半遮的颈侧。唇上残留的温度和微麻的触感,像烙印,烫在寂静的感官上。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背影在回廊的阴影里,显得有些仓促的挺直。
火麟飞留在原地,夜风吹不散唇齿间清冷的余韵,像饮下了最烈的酒,后劲从胸腔一路烧到四肢百骸。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仿佛还能触到那瞬间的柔软和微凉。
他知道,回不去了。
有什么东西,已经挣脱了所有理性的藩篱,在星夜见证下破土而出,以无法遏制的度,疯狂滋长。
接下来的日子,璇玑宫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润玉依旧是那个端坐凌霄殿、俯瞰六界的天帝。声线平稳,目光如渊,批阅奏章时指尖划过帛书的弧度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偶尔,笔尖会在某个无关紧要的字句旁停留过久;偶尔,聆听臣工奏报时,那看似专注的眸光,会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失神片刻。
火麟飞安分了许多,不再满九重天“探索”。他待在润玉安排的偏殿,或在璇玑宫的花园里,摆弄那些旁人看不懂的奇巧物件。但他的目光变了。当润玉在场时,那目光便有了重量和温度,像实质的光束,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那抹素白的身影。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好奇或欣赏,而是多了某种更深沉、更灼热的东西——一种心照不宣的等待,一种静默燃烧的渴望。
润玉能感觉到那目光。它落在背上,像冬日里骤然贴近的暖炉,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擦过侧脸,又像羽毛轻搔,带来难以言喻的痒意。他试图用更厚的冰层将自己包裹,用更专注的政务填满每一寸思绪。但无济于事。每当不经意抬眼,与那双永远燃烧着蓬勃生命力的眸子对上时,冰壳便无声碎裂,露出底下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悄然涌动的暗流。
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张力。一个眼神的交换,一次袖袍擦过的瞬间,甚至仅仅是空气中浮动着的、属于对方的那份独特气息——干净、热烈,与九重天千年不变的清冷檀香截然不同——都在无声地酵,酿成一种危险的、令人心悸的醇酒。
平衡的打破,生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
火麟飞在偏殿试验他“改良”的传讯法器,一次微小的能量溢出,扰动了邻近书房的灵力场。波动很轻微,寻常仙君未必察觉,但润玉体内旧伤未愈,灵力本就流转滞涩,被这突兀的、带着火麟飞鲜明印记的能量一冲,心脉处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眉心微蹙,搁下朱笔,抬手按住了心口下方。动作极快,几乎无人注意。
但火麟飞注意到了。
他甚至没有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像一道骤然腾起的火焰,瞬间出现在书房门口,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奏报。
“润玉!”声音里的焦急不加掩饰,几步已到御案旁,伸出手,“是不是我……”
几位仙君愕然抬头,看着这位闯入的异界客卿,又看向面色似乎比平日更显苍白的陛下,一时静默。
润玉抬眼,对上火麟飞那双盛满懊恼与关切的眸子。那里面纯粹的担忧,像一道暖流,奇异地缓解了心口的滞痛。他微微抬手,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恰好隔开了火麟飞欲伸来的手,声音平稳无波:“无妨。些许灵力微澜,不必挂怀。”
既是解释,也是安抚。
火麟飞的手僵在半空,这才意识到场合。他收回手,目光却依旧胶着在润玉脸上,仿佛要透过那层平静的表象,看清内里的虚实。
议事的仙君们带着复杂难辨的神色退下了。门扉合拢的轻响,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寂静。
“伤到了吗?”火麟飞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不容错辨的自责,再次靠近,“让我看看。”
这次,润玉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眸光很深,像深秋的潭水,映着对方焦急的面容,底下却有暗流无声旋转。
火麟飞再顾不上什么礼节分寸。他伸出手,直接握住了润玉的手腕。指尖温热,力道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一股温和却异常坚韧的异样能量顺着相触的肌肤探入,迅而仔细地游走了一圈。
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还好,只是被牵引了旧伤,内息微乱,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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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我了……”火麟飞长长舒了口气,握着润玉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那手腕很细,皮肤微凉,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下骨骼的轮廓和平稳跳动的脉搏。这触感,连同那夜唇上的微凉,以及记忆里对方背上那些狰狞的旧痕,骤然交织在一起,拧成一股尖锐的、混合着心疼与某种更强烈冲动的情潮,轰然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手指微微下滑,扣住了润玉的手掌。另一只手,则抬了起来,带着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抚上了润玉的脸颊。
指尖触及的肌肤微凉,光滑如玉。润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长睫倏然抬起,眸光晃动,映出火麟飞近在咫尺的、燃烧着炽烈情感的脸。
“那天晚上,”火麟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气息滚烫,拂在润玉的皮肤上,“不是梦,对不对?”
他没有说具体是哪天,但彼此心知肚明。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声,还有……越来越清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