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在沉睡。这座北狄在漠南最大的据点,城墙高两丈,有瓮城、箭楼、护城河,常驻兵力八千,囤积着供应前线大军的半数粮草。守将巴特尔是呼延灼的心腹,以谨慎着称,即使在大汗主力撤退后,他依然每晚派三队骑兵在城外二十里巡逻。
但今夜,巡逻队没有回来。
丑时初,东城门楼上的哨兵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隐约看见城外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移动。他眯起眼,举起火把想看清些——
“咻!”
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喉咙。哨兵捂着脖子,嗬嗬作响,从城头栽下。
几乎同时,城墙四周同时响起爆炸声!不是地雷那种沉闷的巨响,而是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
“敌袭!敌袭!”
警钟凄厉。守军从梦中惊醒,慌乱地冲向城墙。可他们看到的不是攻城的云梯冲车,而是……火雨。
数百个燃烧瓶从黑暗中抛来,落在粮仓、马厩、营房。皮囊碎裂,火油四溅,遇物即燃!黑水城瞬间陷入火海!
“救火!快救火!”
“马惊了!拦不住!”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在城外兜了个圈,将背上最后几个燃烧瓶扔进城门附近的草料场,然后调转马头,如幽灵般消失在黑暗中。
来如风,去如电。
从头到尾,没放一箭,没杀一人,只放火。
但造成的损失,比杀一万人更可怕。
粮仓烧了七成,马厩全毁,草料场化为灰烬,连带着半条街的民房。更致命的是,大火引爆了城中储存的火药——那是准备用来制作“震天雷”对付朔方城的,现在全成了守军的葬身之火。
天亮时,黑水城已是一片废墟。守将巴特尔被倒塌的房屋压断了腿,躺在废墟中,望着冲天的浓烟,嘶声哭喊:“大汗!我对不起你啊!”
消息传到狼山大营,是六月十三的傍晚。
呼延灼正在帐中饮酒,怀里搂着刚抢来的汉人女子。听到急报,他手中的金杯“哐当”落地。
“黑水城……被烧了?”
“是、是……”信使跪在地上,浑身抖,“巴特尔将军说,敌人来去如风,看不清人数,只见满天火雨。粮草、军械、战马,全完了……连、连大汗的家眷营帐,也……”
“也怎么了?!”呼延灼一把揪起信使。
“也被烧了……老夫人和两位小王子……没、没逃出来……”
呼延灼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黄金面具下的独眼瞬间充血。
“柳、彦、昭!”他嘶声咆哮,抽出弯刀,一刀劈碎了面前的桌案,“我要把你碎尸万段!传令!全军集结!回援黑水城!不——直扑朔方!我要屠城!鸡犬不留!”
“大汗不可!”有老将急劝,“黑水城被烧,粮草已断。此时去朔方,若攻城不下,大军将不战自溃!当务之急是回援王庭,稳住后方……”
“稳住?”呼延灼转身,刀尖指向老将,“我母亲死了!儿子死了!粮草没了!你让我怎么稳?!”
他胸膛剧烈起伏,良久,终于强压怒火,咬牙道:“传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撤回王庭。但……不走原路,走鹰愁涧。那里近,能省两日路程。”
“鹰愁涧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埋伏?”呼延灼冷笑,“柳彦昭只有三千人,五百去烧了黑水城,城里最多两千五。他敢分兵来鹰愁涧埋伏?就算敢,两千多人,能奈我三万大军何?”
他戴上黄金面具,声音冰冷:“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六月十五,午时。
呼延灼的三万大军,拖着疲惫的步伐,进入鹰愁涧。
峡谷幽深,两侧峭壁如刀削,最窄处仅容五马并行。时值正午,阳光被峭壁遮挡,谷中阴森昏暗,只有马蹄声和盔甲碰撞声在岩壁间回荡。
呼延灼骑马走在队伍中段,警惕地观察两侧崖顶。没有伏兵,没有滚木礌石,甚至连只鸟都没有。
看来柳彦昭确实不敢分兵。
他心下稍安,催促队伍加快度。
就在这时——